嗚嗚嗚,它哪知道那邪祟這麼老謀深算,最少活了幾百年了吧,還裝成個嬰兒模樣,讓它以為祂沒腦子。還穿肚兜、戴金項圈、坐搖搖椅……真不知羞。
並沒有坐上搖搖椅,自認為只有零歲的李晝,被了塵師太抱著,繞過“睡”在地上的護衛武僧,走進了靜悄悄的後殿中。
殿內供奉著三千尊形態各異的大小佛像,象徵著佛主在三千世界的不同身份,正中間是“阿彌陀佛”,左右兩側分列著忿怒相與寂靜相。
一道陽光打進殿中,剛好將忿怒相籠罩,鼓起眼睛、怒目而視的佛陀,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光,顯得神聖崇高。
與之相對的是,慈悲和善的寂靜相隱沒於黑暗中,周身蓮花黯淡,嘴角勾起的弧度透著一股陰沉,令人不寒而慄。
在三千佛像的包圍中,矗立著一座鍍金經幢,幢頂鑲嵌一顆熠熠生輝的寶珠,幢身雕刻著蓮花、經文、佛像、彩畫,周圍靜靜垂落著十六條垂帛。
李晝疑惑地說:“表演已經結束了嗎?”
幼童的聲音稚嫩清脆,在寬闊的大殿裡回蕩,帶著十足的天真。
了塵師太摸了摸她的虎頭帽,讓她的臉露出來些,能看到中間精美華麗的鍍金經幢:“東皇甌還在經幢裡,‘表演’怎麼會結束呢?”
為了存放這一神器,圓真特地取出了這座尊勝陀羅尼幢,經幢陰影覆蓋之處,人心便會被拂去雜念罪垢,自然也就生不起盜竊神器的惡念。
偷寶的賊人雖然迷暈了護衛,潛入了殿內,卻還沒來得及下手。
不僅如此,了塵師太感應到了七道氣息——
人還沒走。
李晝擔憂了下門口隨地大小睡的武僧,不蓋被子也不怕著涼,心中瞭然地想,演出團隊應該是圓真大師專門請過來為拍賣會表演的,拍賣還沒開始,演出當然也不可能已經結束了。
她正要問問了塵師太,能不能先去後臺看看演員,看似空無一人的大殿裡,忽地響起一道帶著濃重口音的粗狂聲音:“道友,甩個蔓兒吧?貴姓?)”
李晝當然沒聽懂,了塵師太剛要說話,又一道蒼老聲音嗤笑:“塌籠上的朋友房上的朋友),別光顧著嚇唬人家老弱,下來啃個牙淋啊下來喝碗茶啊)。”
粗狂聲音便不說話了,殿內安靜片刻,另一道柔和聲音十分體貼地提醒說:“是肉就有骨頭,是魚便有刺,是朋友小心折鞭小心捱揍),老婆婆,此乃是非之地,帶著小孩兒,速速離去吧。”
這些聲音一會兒在東面響起,一會兒在西面、北面響起,李晝的眼睛跟著聲音轉來轉去,這是報幕嗎?一會兒演員要從四面八方飛下來?
了塵師太把李晝頭上的虎頭帽再次往上提了提,讓她的臉露出來的部分更多了些,李晝只當她是擔心自己看不清演員,心裡更覺得自己猜對了。
野鶴庵雖然是名門正派,修煉理念卻是鶴飛九天、鴻入四海,庵中弟子從小就要在江湖行走,這些切口黑話)熟得不能再熟。
以她的修為,抓出殿內隱藏的賊人倒也不難,只是這些賊人竟然以貌取人,瞧不起她與李晝的老幼組合,她心裡不免生起幾分促狹心思,想要戲耍他們一番。
“都是併肩子道上的朋友),黑了不嗨不說廢話),滿轉插旗明著說了),我們也是來榮寶的偷寶的),若要破盤撕破臉),下來開鞭吧下來開打吧),一起上,免得說我們以少欺多。”
先是一大段熟悉的切口,最後一句話又如此張狂,東南西北四面隱藏的賊人心裡都是一咯噔,本來就粥少僧多,還來了個硬茬兒。
最開始說話的那道粗狂聲音主人,心裡嘆了口氣,她有意裝作莽撞性格,開口試探,一來是想嚇退二人,二來也是因為老人與小孩的組合,極有可能實力極強,不能輕易招惹。
若不是她一定要取得這件東皇遺物,此刻,她已經悄悄離去了。
粗狂聲音主人心生退意,卻也有人自恃修為不俗,見了塵師太一張口便向所有人邀戰,心想大夥兒都有潛入慈雲寺的本事,哪怕這老婆婆道行再高,雙拳也難敵四手。
“一起上就一起上。”不知誰暴喝一聲,下一刻,五六道人影便從四面八方飛向了塵師太,個個拿出了看家本領。
了塵師太懷裡的李晝,被所有人無視了個徹底,雖說行走江湖要小心小孩,可若這小孩是個兩頭身,路都不會走,還得人抱,誰又能生起警惕之心。
報幕結束,表演立馬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