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子正要老老實實,遵從皇帝的指示說清楚,畫卷對面,本不該看到這一面的“皇長女”忽然一笑,看了過來:“我本以為,小遊你會是個好皇帝。”
咔嚓。
皇帝垂在身側的手,捏碎了龍袍上的玉佩,鮮血順著手腕淌下,冰冷的雙眸審視著皇姐的面孔,這麼多年,皇姐從未入過她的夢,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張臉。
今日才知,有些人早已刻骨銘心,這輩子都不會忘。
“封州百姓苦啊,吃光了樹皮,吃完了草根,向邪神獻祭,求的不過是一點雨水。”黃袍身影打量著皇帝的神情,語氣譏諷,“你身為他們的君主,卻只想著怎麼利用這場天災奪權,你的皇位,難道就比千萬黎民的性命還重要嗎?你便是這麼坐我送你的皇位的?你心中可有一刻有過不安……”
“你不是皇姐。”皇帝忽然打斷了她,冷峻的臉上充滿了憤怒,額頭的青筋都繃了起來,“你是什麼東西,也配用她的臉?”
“皇長女”挑了挑眉,掏了掏耳朵:“好耳熟的一句話……嘖嘖嘖……”
她的目光掠過龍輦前的呂神婆,唇角勾起:“我不是高從煦,又能是誰呢?”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聲響亮龍吟忽然傳徹九州,一條五爪青龍踩著五彩祥雲現身,在半空中向著她俯首稱臣:“北荒水君,司雨龍神,特來見過殿下!”
“皇長女”張開雙臂,張揚大笑:“我不是高從煦,又能是誰?真龍天子,舍我其誰?”
她的笑聲震得青山轟隆作響,震得紫宸殿嗡鳴不止,皇帝胸口一陣悶痛,一大股無形的力量被抽走,身形都委頓下來。
與此同時,“皇長女”身上的王氣越發濃厚。
原來,從她身上離去的是帝王之氣啊……
皇帝怔怔地攤開空蕩蕩的手,下一刻,眼中頹勢卻一掃而空,站直身體,脊背挺拔如松。
“朕說你不是,你便不是。”
她冷冷地說:“神武軍何在?”
本不該聽到這句指令的封州神武軍,同一時間仰頭,腰間懸掛的玉佩不知何時沁出了血,血色與皇帝腰間那枚一模一樣。
原來皇帝捏碎玉佩,竟是給親衛傳信,即便被“皇長女”現世所震撼,她依然能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神武軍大將軍看向青山方向,怒吼一聲:“末將在!”
北荒水君倨傲地吐出一口龍息,對他不屑一顧。
畫卷前,兩道柘黃身影隔空對視,一場驚天動地的國運之爭,眼看就要開始。
“啊……啊……啊秋!”
一個驚天動地的打噴嚏,忽然打斷了封州與京城兩地的肅殺氛圍。
眾人緩緩轉頭,看向打噴嚏的人。
醫女·李晝有點不好意思,她也想忍住,可誰叫這個假皇長女本來就帶了很多臭烘烘的蛆蟲,北荒水君口氣還那麼大。
這個味兒,實在太沖了呀。
也不知道大家都怎麼憋住的。
她可是準備在打起來的一瞬間帥氣出場的,這下計劃都打亂了。
除了吃以外,李晝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逼格,眾目睽睽之下,她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沒忍住,才打了這個噴嚏。
她腦子一轉,施展起《奪天錄》,先用第一層信奪,一個念頭,便將司徒晦偷走的國運奪了回來。
再用第二層閑奪,存想出自己的腎神,即兩頭白鹿虛影。
白鹿虛影一左一右踩在青龍身上,只一腳,就令這位自命不凡的北荒水君感受到了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景象。
那是神秘而古老的恐懼本身,是一切邪惡的邪惡,是眾神之上的神,是虛無的起源,瘋狂的深淵,是違背了世間所有恆常定律的無常,是遠超錯亂與怪誕的狂想。
在這無以名狀的巨大恐怖中,昂首挺胸的北荒水君跌下了雲頭,整個封州上空,再次積起了充滿水汽的烏雲。
任何力量,哪怕是天神,也不能再阻止降雨。
因為,醫女·李晝說:“該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