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上任 “你今日穿戴得很好。”……
綠槐高柳咽新蟬, 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沈煙,棋聲驚晝眠。
已是初夏了。
這是沈清走馬上任的第一天,起了個大早, 特意將玉佩別在腰側, 以彰顯巡按使的身份, 果然十分好用, 禦史府眾人皆比手相迎, 連小廝都含笑盈盈向他鞠躬, 再繼續灑掃。
沈清又哈了哈氣, 拿巾帕擦了擦玉佩,杜虞前來,被她腰間的玉佩晃了一眼, 當場石化。
他猶記得大人在三年前賜為禦史大夫的那晚, 難得擺了家宴,醉了酒, 眾人平時不敢揶揄大人,就有人趁這檔口大著膽子和他開著玩笑:“大人, 現在業已成, 該想想家了。咱府上何時能有禦史夫人啊?”
程徹惺忪醉眼, 從懷中掏出玉佩, 杯中倒映著它的翠,他面泛醉紅道:“等我將此玉佩贈出去了,府上就有禦史夫人了。”
前不久還為了此玉佩將“三省湖”翻了個底朝天,足以見重視程度, 眼下卻明恍恍地掛在此人腰間,看來新人狀元郎和禦史大人的關系非同一斑。
沈清曾在暗牢裡看到過此人,雙手作揖見禮道:“見過監察禦史, 下官第一天入職,有諸多不懂之處,還望海涵。”
還算知禮,只可惜是個斷袖,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忙虛扶了把,道:“快免禮,折煞我也,程大人上朝前特意囑咐,讓本官在此等候,好好給您介紹介紹咱禦史府。”
沈清雖來過府內多次,但每次都是行去匆匆,不是在後院程徹的書房,就是在外屋正堂,唯一一次走在廊下,還是在晚上,從未好好留意過府中各景,這一細品,才發覺禦史府果然,也沒什麼好看。
倒不是說房屋破舊,相反的,堂頂覆以彩色琉璃瓦,重簷鬥拱,但如此濃墨重彩的堂屋,卻清寥寥地配了兩株槐樹。
整個禦史府,除了幾盆忍冬就無其他綠植,很是清冷。
沈清問道:“府內的裝飾是大人一手操辦的吧?”風格和他本人一樣,很是蕭瑟。
杜虞對沈清這般敏銳洞察很是佩服,上次也是他勘破了程正死亡的原因,他不留餘力地贊嘆道:“沈巡按好厲害,的確是程大人置辦的。他說種太多樹多個人打理,多份酬勞不說,還會增加招引刺客的風險,輕功好的藏匿在樹梢上,隱患極大。”
這說辭甚好,但前有金順透出府內無醫師,現有杜虞說府內無園藝,這不得不想到另一點,程徹本人很是摳門兒。
沈清無意問了一句:“金校尉不在府內嗎?”她畢竟是新人,剛入府理應得去拜會拜會這些品階比她高的人。
落在杜虞耳裡,金順這麼快就巴結上沈清了?看來,他也得好好表現才是,禦史夫人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大人喜歡就好。
杜虞回複道:“金校尉是府內輕功最好的,他一般隨大人出行。”
沈清點了點頭,難怪上次在楊府門口,程徹吹了個口哨,金順就在眼前了。
“那邊的一排小屋是做甚麼用的?”
杜虞望著沈清所指的方向看去,回複道:“那是官舍,最初只有四間,後來被大人擴建成十一間,每個七品以上的官員月初可預訂下月的床位,只需要繳納一文錢就可以了,我們大人宅心仁厚,沈巡史好眼光。”
這馬屁拍的有水平,將沈清和程徹都誇了進去,杜虞在心中為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沈清聽聞一笑,仁厚就算了吧,禦史大人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先頭對她冷若冰霜的模樣歷歷在目,不過近來,倒是緩和不少。
她心頭一動,許多的新任芝麻官都是寒門出身,若要在汴京租個離任職近的房屋,所領俸祿恐怕都不夠墊付租金的。住得遠,只能天不亮便起床匆匆趕路,休息不夠還會影響辦公效率,倒不如多添幾處官舍。
但只要一文錢,和她家父當年收取一兩銀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沈清點頭贊道:“看來我們家大人還是個面冷心熱的主啊。”
我們家大人。杜虞捂了捂嘴,悱惻道,那可不是我家的,那是你家的。
“誰是面冷心熱的呀?”
沈清回頭,是宋徽。從廊下拐彎處還一併走來了程徹。
沈清和杜虞見禮:“見過四皇子,見過程大人。”
兩人皆著朝服,但那抹紫最是惹眼,欣長直挺,沈清之前總覺得紫色太過豔俗,但穿在程徹身上,反倒凸現了高貴之氣。
都說人靠衣裝,依她看,有時衣也得靠人裝嘞。
正神遊著,只見宋徽幾個大步向前,拾起沈清腰間玉佩,面色大驚:“你,你,你.......”又看著程徹一臉笑意,滿面春風,瞬間瞭然,他竟磕錯了,難怪結義那回,他問他們倆願不願意義結金蘭,兩人都不說話,看來那時就兩人早已勾結在一起了。
他哥哥終是錯付了。
程徹緊跟其後,拿著象笏敲打了下宋徽手背,語氣略燥:“你什麼呀?”
爾後傾身,語氣一變,目光灼灼說道:“你今日穿戴得很好。”揉了揉沈清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