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之位 “姑娘,你看我怎樣?”……
陽光棲棲惶惶, 打在被磨得水光的石板路上,爍爍光亮,蜿蜒曲折至清幽亭。
楊芸大驚, 往後跌退了幾步, 眸光潮潤地說道:“不可能, 沈郎若不想娶, 何以用好男色此等藉口騙我?”
沈清見她滿臉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咬了咬牙, 掏出懷中玉佩, 只能借禦史臺的信物一用,展於手心,神色凝重地說道:“沈某從不打誑語, 楊姑娘, 這是我心儀之人送的定情信物,你若下嫁於我, 必是委屈了。”
楊芸畢竟是楊府的千金,從小見慣了奇珍異寶, 此玉佩通體圓潤, 是和田一帶的軟玉所制, 確為上品, 與女子常帶的環玉不同,這是男子才會佩戴的玉佩。
珠淚簌簌而下,楊芸淚眼朦朧看向沈清,眼神裡竟添了份頹然:“沈郎既有歡欣之人, 為何在二月丁末那天,還要與我說那般話?”
沈清怔愣,二月二十六?那就是哥哥沈影還活著的時候, 剛中箭兩天,雖那時還未毒箭尚未病發,但他受著傷還來楊府?
疑竇重重,她扶了扶額頭,這倒是她未曾料到的,試探問道:“你說我....來過?”
楊芸聽她如此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本就是直言不諱的性子,有什麼就說什麼,從袖中掏出一塊石頭,狠狠地丟在沈清的腳下:“沈郎好大的忘性,那本小姐就來幫你回憶回憶——”
據楊芸描述,那日,碧空萬裡,連下了半月的雨總算放了晴。
楊芸雅興突來,在亭內作畫,為了不被打擾,她將所有的家僕都清退了。畫至一半時,從亭邊的假山後突然跳出了一身著品藍雲紋男子,就是沈影。
楊芸被嚇了一跳,當即要喊人。
沈影沖她一笑,拿手指對她噤了聲,楊芸竟一時鬼迷心竅,忘了發聲,怎麼會有笑起來如此好看的男子。
她看他閑庭信步走了過來,雙手負於身後,看向她的畫贊嘆道:“沈某還從未見過將野鴨畫得如此栩栩如生的女子。”
楊芸提醒道:“這是鴛鴦。”
沈影掩袖淡笑道:“無妨,我來幫你添幾筆。”
左手拿起畫筆,寥寥幾下,竟真將那野鴨變成了鴛鴦,楊芸贊嘆之餘,不由得問道:“你不用右手繪畫,是左利1?”
沈影搖了搖頭:“右臂受了傷,暫時拿不起筆。”
微風拂過,帶著點冷意,將楊芸的頭腦吹醒了幾分:“受傷?你不會是什麼歹人吧?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我楊府?”
但看他身無利刃,兩袍空空,應不是盜賊。
沈影唇角微勾:“是我唐突了。我姓甚名誰,待春闈後的放榜之日,您就能在第一行看到我的名字了,說來小姐恐是不信,我是從天而降,看來是老天爺要我們相會在此地。”
楊芸乃是閨閣女子,何時受過這撩撥,面上紅著臉,嘴上卻說道:“你少說這般孟浪之詞唬我,你來有何目的?”
沈影目光灼灼:“我真是無意闖入,如果小姐現在叫人,倒是讓人看到你一未出閣的女子和一外男廝混於此,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若是小姐能帶我出府,我日後必湧泉相報,這是給你的信物。”說著從地上撿起來一石子,畫了幾筆塞在楊芸手上。
“後來,我就將你假扮成廝役隨我出了府,你都忘了嗎?”楊芸不甘心地問道。
沈清摩挲著石頭,上面畫著一朵綻放的吐著花蕊的梨花,這是哥哥的手筆沒錯,他曾說過,如果遇到心愛女子,會贈予她一樹的梨花,落滿地之時,為她撫琴作畫。
沈清眼眶發酸,如果他還活著,也能大膽去愛,也能有美好前程,也能去笑傲江湖,或許和眼前人,能有一段良緣。
但他死了,他是不是也沒料到這箭毒竟如此厲害,一個月就要了他的命?
她都能想到哥哥那恣意上挑的眼角,玩世不恭的唇邊,說著能高中狀元這般桀驁不馴的話,他從出生就被父親捧在手心,性子也如同太陽般耀眼奪目。
淚水啪嗒打在石頭上,暈開。她記得哥哥最後一封信的落款是二月二十八,也就是從楊府回去後的兩天,他就發現自己的手臂在不受控制的潰爛腫脹,他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該是何等心灰意冷,才給她寄出那封遺信。
沈清是第一次從旁人的話中,感受哥哥的鮮活,他那般炫璨無畏的人吶,就這樣失了光。
心止不住撕心裂肺般作疼,不斷地提醒著她,她真的沒有哥哥了,再也沒有送她梨花白的哥哥了。
沈清抱著石頭淚如泉湧,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