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赫琮山扯了扯唇,他覺得有意思,重複:“你讓他跟我住?”
許錫後脊背發涼,生怕他把槍也塞進自己嘴裡,識時務道:“算了,我再想想。”
“要不委屈你在樓下那間空宿舍先住一晚,那間房有扇窗出了點問題關不嚴,一直沒人。”
住哪兒倒無所謂,瞿清雨什麼地方都住過,大街能睡橋洞也能睡,何況不是真沒窗。他現在心情好,走廊上燈光把他一雙藍眼睛照得流水月光清透,他好商量地說:“好啊,我住哪兒都行。”
“那先這樣吧,也不早了。”許錫鬆了口氣,“你收拾收拾往下搬……姜姜,你幫幫忙。”
被叫“姜姜”的是個oega助理,細胳膊細腿,聞言歡“好的”。她身高還不到自己肩膀,瞿清雨正要說東西不多,赫琮山忽然伸手在後頸上壓了壓。
他大步朝外走,許錫也跟了上去,隱約能捕捉到二者交談間模糊短促的字句。
“停職……什麼時候……南部……你不回去……一團亂……”
更冷淡的回應:“再說。”
……
天太晚了,瞿清雨沒讓那oega小姑娘幫忙,一個人將東西搬到樓下。他用烘幹機簡單處理濕透的床單和衣物,心想能幹一點是一點。整棟宿舍樓都睡了,他一邊登陸星網閱讀軍事新聞一邊等烘幹機“轟隆隆”運作。
最近一場戰爭在去年九月,第一軍團轟了異形老巢,薩瓦蟲族潛藏進更深的地下。再之後赫琮山被停職,原因未知。
瞿清雨把差不多幹了的被褥撈出來。
帝國上校從軍校畢業時正好二十一,十年蟲戰剛好佔據一個apha尋找適齡oega需要在成年後被完全標記,他們會有規律的發情期,一般3~4次每年,需要aph息素安撫。
在發情期內ao性生活懷孕機率高達百分之百,懷孕前後腹中胎兒和母體對apha的資訊素依賴高到難以想象,動輒一屍兩命。以戰事的緊張程度和赫琮山在軍中地位,他騰不出一個兩年來完全標記某個oega。
要將oega帶上戰場顯然天方夜譚。
apha的易感期能用抑制劑抵抗,但不是長久之計。
瞿清雨抵了抵舌面。
他猜測,赫琮山的腺體出了問題。
下雨冷,窗戶確實漏風。第二天給軍官做體檢的時候瞿清雨戴上了口罩,他打了幾個噴嚏,正好被順路來看望他的老師看到。
“怎麼感冒了?”華西崇責備地說,“昨晚睡覺沒好好蓋被子?”
他以前是軍醫,小腿截肢後從戰場退役,進了外面的醫院做吉祥物。現在帶了三個學生,瞿清雨是其中之一。
瞿清雨拉下口罩透氣,趁中午午休間隙扒了兩口盒飯,順便拿礦泉水喝了一口。他揉了揉通紅的眼皮,用紙巾擦鼻子,嗓子也啞了:“有點著涼,不是很嚴重。”
華西崇瞪眼:“小病也是病,一會兒跟我去請個假,下午在宿舍休息,這麼多醫生不差你一個。”
瞿清雨重新把口罩戴上:“您離我遠點,小心傳染。”
華西崇看他那樣都知道他在發燒,老頭子硬是把口氣轉了個彎,硬梆梆:“我要去軍官大樓,不認得路。樓梯也走不動,要人扶。”
瞿清雨從凳子上站起來:“……我陪您去。”
到了軍官大樓底下瞿清雨就沒辦法上去了,有警衛員給華西崇刷了卡,人臉識別,攙著人上去。瞿清雨坐在樓下人工湖的長椅上,得以短暫地眯一會兒。
華西崇本來進了樓,又回頭看了眼一隻手遮在眼皮上休息的瞿清雨,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警務員給他按了電梯:“上校在樓上等您。”
華西崇揹著手慢慢地走上電梯,一截假肢在空蕩蕩的褲管下撐著地面。他立過三等功,榮譽勳章掛在大衣上。電梯壁上升,老軍醫的面龐上爬滿皺紋,腰桿挺得和年輕時一樣直。
整層樓靜得落針可聞,地上鋪了一層軟毯,牆面掛著銀鷹標誌,下面寫著一行小字——“直到生命終結那一天”。
警衛員推開門,華西崇一眼看見桌面攤開的剩下五支抑制劑,剛從冷藏箱內取出來,周遭圍繞著一層層冰薄白霧。
用掉了兩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