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距離如此親密,秦禦想不到比此刻更好的結束,所以他把臉頰靠進雜亂的管線裡,讓面板與融化的金屬黏連在一起。
疼痛只是眾多感受裡最微弱的一個。
秦禦從選擇留在基地開始到臨死,終於拋下所有的善惡是非觀,拋下身為人類的責任,切實地感到滿足。
他沒有為這個選擇後悔過一剎那,直到死亡,直到化為灰燼。
而此時此刻,32號研究所外,柳書藝姍姍來遲。
她被權利中心排除在外,沒有聽到半點襲殺莫離的風聲,等爆炸的事情瞞不住,她才得到訊息。
看見墜進深坑的別墅時,一切都結束了。
淋漓而下的大雨沖刷著深坑裡冒出的火焰與濃煙,異能與炸彈爆炸混合的火焰沒那麼容易熄滅,地下又不斷提供著燃料。
唯一沒有爭議的是,基地裡不會存在倖存者。
柳書藝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也不難猜到這場襲殺的目的,以及莫離會如何悲慘地死去。
她並不反對判莫離死刑。
這是他應該承擔的懲罰,而私刑不是懲罰,只是一種卑劣的私人報複。
有那麼一瞬間,柳書藝希望自己不是現在的自己,而是從前那個天真的她。
這樣,她就不會想到那些殘忍地、用於拷問的手段,不會想到它們會作用在莫離的身上。
還有這場大火裡死去的,本該前途光明的秦禦。
柳書藝站在深坑的邊緣,身體微微搖晃,張文海臉色複雜地扶了他一把,抿起嘴唇。
他想安慰柳書藝,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可他說不出來。
昔日與他們生死與共的隊友,死在這樣的年紀,即便是作為敵人,張文海也不免感到喉嚨發澀。
“……活下來的人還是要向前看。”
良久的沉默後,張文海拍了拍柳書藝的肩膀,“我們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只能繼續前進。”
——是的。
他們沒得選。
柳書藝知道這個道理。
罪人不會有葬禮,她戴上鬥篷的帽子,淋著大雨走到後山,小墓園裡插著的木牌已經徹底腐爛。
大雨持續了太久。
沒有人打理的墓園已經一片狼藉,柳書藝閉上眼睛,默默地等了三分鐘。
然後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
策劃這場襲擊的大多數人都沒有被判刑,只有主謀李鋒獲刑六年有期徒刑。
……六年。
柳書藝坐在旁聽席上冷笑,垂下眼睛。
六年只是表面上的刑期,各種減刑的政策還在屁股後面等著李鋒,法庭上被告席的青年姿態從容,不驕不躁。
法官宣判結案時,李鋒毫無徵兆的死在大庭廣眾之下。
血液爆開一地,玷汙神聖的法庭,引發騷亂。
這次的事件一直沒有找到兇手,只有柳書藝先一步離席,順著異能的波動找到了一個氣味奇怪的中年人。
平平無奇的樣貌,幹幹淨淨的白大褂。
他平靜地站在原地,柳書藝晃神了一瞬,才低聲詢問:“你是誰?為什麼殺了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