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輕響，有人接住他的身體，連帶著重而繁雜的管線一起抱進懷裡。
莫離的面板還有感知，他能感到胸口壓著管線的感覺，也能感到敏感的面板緊貼著羊絨布料的感覺。
略顯粘稠的溶液沾染在面板上，一點點的下墜，高溫愈發逼近。
他幾乎沒法動作，只能勉強用還沒死掉的肺部呼吸，秦禦脖頸感受到微弱的氣流，側過頭。
“你在這裡嗎？”
彷彿無比遙遠的嗓音模模糊糊的響起，莫離說不了話，勉強調動異能，凝出一個精神烙印。
無形的烙印貼近秦禦的額頭，鑽入精神體，他沒有抵抗。
“……後面有逃生通道，你可以離開這裡。”
冰涼而平靜的嗓音直接從腦內響起，秦禦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右手扶著懷裡人細弱的、柔軟的後頸，感受到人類面板的觸感和溫度，短暫的沉默後，秦禦說：
“不。”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秦禦回答。
他留下來送死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不過是一開始就沒有多想活，不過是覺得外界陰雨密佈的世界很無趣。
不過是靠儀器吊著一口氣的莫離，不可能離開這裡。
他的胳膊繞過冰涼的、粘稠的管線，胸膛與對方空蕩蕩的胸膛僅有一層布料之隔。
大概是他的答案太任性，莫離沉默了一陣，才重新用異能詢問：
“你不想活下去嗎？”
“我已經活得夠久了。”
秦禦一板一眼地說，“複仇、冒險、榮譽、彩虹……我經歷過的事情已經足夠，沒有遺憾了。”
“真的沒有嗎？”
“……有一個。”秦禦說，“不過你可以幫我完成，主要是你願不願意。”
莫離沒有吭聲。
他直覺秦禦嘴裡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他精神又實在遲鈍，距離死亡一步之遙。
基地還在坍塌，火焰還在蔓延，莫離當反派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像這樣等死，心情沒什麼波動。
但他不知道秦禦在想什麼。
明明大好的未來就擺在眼前，身為主角，秦禦有掛又有能力，還有一個小太陽似的女主救贖陪伴。
可他偏偏就是要將自己困在原地，不願意走向光明的未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氣中幾乎沒剩下多少氧氣，明亮的火舌舔舐上面板，又被晶瑩的冰層隔開。
刺眼的、灼熱的火焰填滿了秦禦全部的視線。
火光照亮他懷裡人的側臉，光影搖曳，莫離淺色的眼睫染上火焰的顏色，眼眸微微睜開。
濕漉漉的睫毛蹭過秦禦的下巴，他太想低頭偷親懷裡人一口，但莫離不好奇他的遺憾。
那就算了。
火焰的倒影填滿莫離睜開一線的眼眸，大火即將沖開冰層，撲上他的面板之前，後頸先一步抵上冰涼的冰錐。
“不會疼的，別擔心。”秦禦嗓音嘶啞，濃煙嗆得他咳嗽，眼角泛起淚意。
扭曲的高溫和火焰裡，儀器和架子燃燒的噼啪聲作響，他很輕地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