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比較單一的小學雞而已,祝錦城就那麼在班上越發格格不入了。
後來,小打小鬧變成了有些過分。
凳子上的膠水,體育課上對著頭打過來的球,被撕掉的作業……
在祝錦城的回憶裡,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應該是去找過爸媽說那些事的。不過那時祝家才剛攀上殷家,問題當然不能是在殷堯身上,只能讓祝錦城從自己身上找找不被喜歡的原因。
祝白果攥著拳,忍著怒氣聽著,沒有打斷祝錦城的回憶。
倒是他說到告狀這處,略停了一下,嘴角斜斜上鈎,問了祝白果一句:“你爸那時候是家裡萬年不管事,我就問你媽‘媽你不是說我們要好好讀書,我現在課也不能好好上,作業都要被扔掉,我還怎麼好好讀書!’,你猜你媽說什麼?”
祝白果抿了抿唇,她大概能猜到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她沒法對著此時已經無知無覺開始掉眼淚的少年說出口。
還好,祝錦城也不是硬逼她猜。
“你媽說‘他們怎麼不這麼對別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哪裡做的不好。還有,你的那些事不要老去和心心說,你不讀書她還要讀的。’”祝錦城嘴角笑意不落,一拍腦殼又道,“你猜怎麼著,我又記起來了,那時候祝錦心讀書可真不咋的。我次次第一,她在我後面落好大好大一截呢!”
說到好大好大一截,祝錦城甚至伸出雙手,幾乎是平展開比了個究竟有多大。
祝白果:“……”
祝錦城縮回手又拍了一下腦殼,似有些懊惱:“你說我這腦子是怎麼回事?我光記著小學的時候自己成績好過一陣就不行了,怎麼剛記起來祝錦心那時候不咋的行呢?”
不待祝白果出聲安慰,祝錦城卻是主動跳過了這一段。
前面都是鋪墊,他要講的,是後面的那件事。
小打小鬧被勸解。
有些過分被無視。
就像無人制止的滾雪球一般,殷堯他們最終還是做出了過界的事情。
深紅血池咕嘟翻湧,叱吒鬼影來回穿梭,慘白骷髏緊緊相擁,無論是濃鬱的血腥惡臭還是骨節的冰涼尖銳,都那麼真實,真實到彷如已經墜入地獄,永不得生。
祝錦城不知道那是多久,只知道當他再次醒來,又是在自己熟悉的臥室裡。
冷汗浸透了被褥,發燙的身子酸軟到吐不出一個字。
然後是臥室外的聲音。
“你媽說‘孩子還太小,手上沒有輕重,修仙遺物這樣的東西還是等孩子們大一點再讓他們接觸比較安全。’”祝錦城面上笑意緩緩,看向祝白果的目光帶了幾分惡趣味,“怎麼樣,這難得譴責別的孩子的話,你聽起來是不是像是有一股暖流從心裡過去了。”
若說剛下樓時,祝錦城像是一個憋著躁,想要立刻在地上刨出個坑發洩怨氣的虎崽子,那麼說到此時,他就已經漏光了精氣神,脆成了一張經不得風的薄紙。
都這樣了,祝白果就算有這麼覺得,這頭也點不下去啊。
更何況,她本能地覺得祝錦城這話不像是在誇錢清,要不也不會說“你媽”了。
果然,祝錦城對祝白果的沒有贊同表示了滿意,而後自嘲一笑:“反正那時候,感覺到死了幾百年又活過來了的我,有那麼一刻是覺得我還是有媽的,有媽真好。然後我就聽到你媽又說話了,她說‘幾個孩子總玩在一處,萬一傷到心心就不好了。’哈哈哈,你連起來聽聽,所以死了的是我,她難得對殷家強硬起來的幾句話卻是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祝白果伸出手輕輕在祝錦城的胳膊上拍了拍。
“我還真是後來燒糊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那地獄裡的經歷不記得了,你媽那些話不記得了,連殷堯他們那幾個月那麼整我都不記得了。可恨我這些年還把他們當個人,還給了他們好臉!”祝錦城憤憤。
“你不記得了,他們也沒再提什麼嗎?你們班上的那些同學,老師,沒讓你覺察到之前發生過的他們欺負你的事情嗎?”祝白果見祝錦城好像從脆弱變成生氣了,於是問道。
“後來轉學了。”祝錦城脫口而出,而後疑惑道,“對哦,為什麼轉學來著。等等,轉學了,那麼那就是四年級上學期的事情嗎?我是四年級下學期轉學的誒。”
在夢中突然被取回的記憶,混著過去孩童的視角,如同親歷一般,止於祝正軒的敲門。
祝錦城有些混亂,不過在講述中又似乎將拼圖拼得更完整了一些,再想一想,這些年自己竟然忘記了那麼多,忽略了那麼多,實在讓人背後一凜,通體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