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雙老眸如獵鷹一般緊緊地盯著樓子民。
樓子民握緊了黃符。
樓九筒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小心地取了樓子民脖子上的掛墜,輕輕地放到了託盤上。
原本漫不經心的小道,在東西落盤時,神色也穩重了不少,轉頭便往殿後去,連步子都跨得比來時小了一些。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樓九筒取完吊墜便順勢挪去了離樓子民更遠的地方,這會兒兩人之間都隔著好幾米了。
“沒什麼感覺。”樓子民沉臉道。
樓九筒似是安心了一些,不過還是摸摸索索地往樓子民的反方向走了走,整個人都快貼到大殿的牆上去了。
如此像是要遠離什麼傳染源一般的態度,卻沒有讓樓子民有任何異色。
他很清楚,樓九筒不是在躲著他,而是現在的他,需要躲著所有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從小,自己就是那個特別被大家喜歡的孩子。
明明小小年紀還不知事,在別人快樂時,他一起笑,在別人難過時,他一起哭,在別人氣惱時,他的臉漲得比當事人還紅。
誰不喜歡被理解,誰不喜歡被共情,誰不喜歡成為別人眼中那一抹的特別?
便是那個人只是個孩子,也足以讓人有片刻的滿足。
他是最乖巧的孩子,最懂別人的孩子。
只是漸漸地,隨著長大,笑到停不下來,哭到背過氣去,不能接受別人碰到自己,似乎一切都開始過猶不及。
摔斷腿的老人讓他一瘸一拐,開過的火葬場班車讓他面如死灰……
就在家人對他的異狀從擔心開始轉為害怕之時。
路上遇到的家暴男,讓當時才十歲出頭的他一下子暴起。
臉上自然流淌的眼淚和全身骨折一般的疼痛,來自於地上那個已經被打得爬不起來的女人。從心口湧上頭臉,沖紅了眼睛的暴怒與那正一腳腳踢向女人的粗眉大漢別無二樣。
女人哭著求救,大漢敞著嗓門喊著這是他的老婆都是家事。
看熱鬧的人將那打與被打的二人圍成了一個圈,來自不同人,悉悉索索的討論聲裡夾著幾聲不痛不癢的規勸。那些冷眼旁觀的言語,摻著隱秘的幸災樂禍,甚至還有不可與人言的愉悅與激動。
複雜的環境,複雜的人心。
那是樓子民第一次共情那麼多的人,那麼多激烈的隱晦的情緒。
疼痛與屈辱如架起的柴禾,將暴怒的火高高燃起,冷漠的醜惡的藏於心底的碎語如狂風一般吹過火堆……席捲的烈焰將這天地燃燒一淨。
待樓子民找回理智,他已經在醫院了。
兩隻手被包成了粽子,全身都疼疼的。
旁邊的警察在細細地盤問他爸,平時在家打不打老婆,是不是孩子看多了媽媽被打,今天才被刺激成了這樣……
十歲出頭的樓子民,用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把街頭打老婆的大漢打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