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還一身毛病呢,怎麼就容不得自己閨女有點毛病了?她就是掐尖,愛俏,算什麼毛病?就是我自己不爭氣,我若是有錢,天天給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這是當孃的心思。”
蕭晏沉默了許久,腦海裡卻像有鐘鼓重重敲擊,迴響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好像明白過來一些什麼。
陸棄娘說,那是“當孃的心思”。
原來,他有嫡母,有生母,但是他沒有過那樣的“娘”。
嫡母讓他爭氣,光宗耀祖。
生母讓他退讓隱忍,替長兄鋪路,替幼弟開拓。
他犯下了錯,沒有人會說他情有可原,沒有人會原諒,沒有人記住他曾經為家族做出的貢獻。
甚至他自己,也一味自責,自暴自棄,覺得是自己不夠好,讓家族蒙羞。
被關押被羞辱的日子,他渾渾噩噩。
他好像走在一條無盡的黑暗之路上,踽踽獨行,見不到一絲光。
他總覺得,奮鬥二十幾年,最後一無所有,心裡如大火燒過,只餘淒涼,而且怨不得別人。
可是直到這一刻,聽了陸棄孃的話,蕭晏醍醐灌頂。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他沒有被父母當成孩子愛過。
他們愛的,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少年將軍,而不是現在得罪權貴,遭人陷害下場悽慘的笑話。
他落難的時候,為他們想;可是他們,竟沒有一個人為他做點什麼。
陸棄娘其實也不必做的。
因為如果她所謂的“有恩”真的算恩情,那要來報恩的人,可以組成千軍萬馬。
“蕭晏,你說行不行?要不每天四個字?”
“可以。”黑暗中,蕭晏睜著眼睛,眼角酸澀。
“那我可真沒白買你一場。”陸棄娘高興地道,“你放心,有我也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不過,你家那麼富貴,會有人來接你吧……”
到時候,隨手給她打賞點東西,她不就有錢了?
“沒有。”蕭晏口氣冰冷。
陸棄娘聽出來他不高興,也就沒再說什麼,“睡吧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很快,她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並沒有打呼嚕,可是那條狗打呼嚕。
蕭晏原本以為他會睡不著,但是不知道是太過疲倦,還是炕上的被窩太過溫暖,他也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蕭晏是被院子裡的爭吵聲吵醒的。
而一向說話大嗓門的陸棄娘,這會兒卻給人陪著小意,“這事啊,都是誤會,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