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甫無雙設夜宴於乾慶殿。
新帝的皇後從聶府千金變身為北朝公主,這個變故令朝中眾臣極為驚詫。然而,南北朝兩個皇帝都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他們這些大臣也不好說什麼。
丹泓坐在皇甫無雙身旁,心底一直惴惴不安,身側的皇甫無雙雖說麵帶笑容,但是她卻能感受到他周身上下所散發的寒意。手背忽然一暖,她抬眸望去,隻見皇甫無雙仰首飲下一杯酒,衝著她寵溺一笑。那笑容溫柔而璀璨,即便知曉他的狠辣,她也幾乎要沉溺在那明淨的笑容裡。他緩緩傾身,貼近她耳畔,柔柔問道:“她……在哪裡?告訴朕!”
丹泓心中一滯,衝著他勾唇笑道:“她已經走了。你永遠都不會見到她了。”丹泓心中已經明白,將軍其實不願意嫁給皇上,所以,她才心甘情願地隨著劫持她的人去了,不知眼下她是否已經從那些人手中逃了出去。
“走了?”皇甫無雙挑了挑眉,唇角漾起一抹冷然的笑,“朕會找到她的!”
群臣百官過來祝酒,皇甫無雙都是淺淺抿了一口。右相聶遠橋前來祝酒,俯身跪拜道:“微臣惶恐,之前一直不知伊人便是北朝公主,實在是罪過,請皇上恕罪!”
皇甫無雙執起酒盞,一飲而盡,微笑道:“右相大人,你何罪之有,你尋到了北朝公主,可以說是大功一件,朕可要好好賞賜你呢。來人,賜酒!”
一名內侍端著酒盞,緩步走到聶遠橋麵前。就在聶遠橋伸手接過酒盞、一飲而盡時,那內侍忽然手腕一翻,託盤下一把利刃忽現,閃著寒光向皇甫無雙襲去。
這一下變故陡生,誰也沒提防到這個內侍竟然暴起殺人。
刀光如雪,轉瞬即至。
眾人一聲驚呼,有人連呼護駕。
席間一片騷亂,聶遠橋忽然縱身躍起,和內侍纏鬥在一起。今日之事,出現了諸多意外,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掌控。
這麼多年來,聶遠橋韜光養晦,暗地裡扶持皇甫無雙,為的便是有朝一日,當這小子登上大寶,他的女兒能夠入主中宮為後,他能夠把持朝政。但是,他的女兒年齡尚幼,不得已認下了這個他喜歡的女子。但卻未料到這個女子竟是花穆麾下的贏疏邪,如今,這個皇後是萬不能做他的女兒了。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刺客的匕首向皇甫無雙襲去,聶遠橋心中一喜,便假意起身去救。如果在他和這個刺客的打鬥過程中,皇甫無雙不慎身死,倒省了他謀反逼宮。他正打著如意算盤,忽然覺得渾身一軟,丹田內的內力受阻,竟是再使不出絲毫力氣來。就在此時,眼前一道雪光閃耀,刺客的劍尖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劍沒入了他的胸膛,一陣鑽心的疼痛,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染紅了衣襟。
“右相大人!”皇甫無雙驚呼一聲,從身後一把攬住了聶遠橋快要倒下的身子,急急喊道,“右相大人,你如何了?快傳禦醫!”
早有禁衛軍擁上來將那名刺客製伏。
聶遠橋聽著耳畔皇甫無雙驚詫的聲音,緩緩轉首,不可置信地瞪著皇甫無雙,喘息著問道:“你……是你做的?”
那杯酒是他賜的,酒裡麵有毒。
這名刺客也是他安排的,趁著他毒發時,將他除去。
這一次刺殺,根本就是一個局,但要殺的卻不是皇甫無雙,而是他!
“是的,舅舅,你心中是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不過,朕念在你功勞極大,從沒想把你怎麼樣。可你不該弄丟我的小寶兒,更不該意圖逼宮。”極冷極寒的聲音,貼著聶遠橋的耳畔,低緩猶如魔魅。
聶遠橋瞪大了眼睛,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咯咯聲,好似在哀歎著,王者相爭,勝者是誰,反正不會是他了。
皇甫無雙慢慢地將聶遠橋放在地上,自環繞在身邊的侍衛中緩緩走了出來,朗聲說道:“右相捨身護駕,朕感其忠勇,準以國禮安葬。右相臨去前放心不下長子,朕今冊封聶寧為忠勇王,欽此!”
皇甫無雙的聲音中滿是深深的悲痛和哀歎,令聞者忍不住動容。
眾臣一陣呆愣,自皇甫無雙登基、左相姬鳳離死後,朝中權勢衝天、炙手可熱的人物不是別人,正是聶遠橋。到了今日,他的女兒封後,聶家更是榮華富貴不可限量。可是誰也沒有料到,一夕之間,這一切都歸於泡影。
所有人親眼目睹了聶相護駕身死的過程,都忍不住扼腕歎息。可歎一個小小的刺客,竟然要了右相的命。
姬鳳離坐在席間,眯眼瞧著眼前戲劇性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原本是想挑起聶遠橋和花穆之爭,卻未料到皇甫無雙竟然親自除掉了聶遠橋。
一個刺殺的局,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中,直到死的那一刻,方才得知真相。一招請君入甕,令其自動獻身。而最後即使是死,也為聶遠橋留了一個護駕有功、為國捐軀的美名。
皇甫無雙,真正狠辣至極。
待到聶遠橋被禁衛軍抬了出去,皇甫無雙才靜靜說道:“出了此事,朕深感痛惜。但,今日之宴乃朕之大婚之典,眾人不必拘泥。”
大殿內靜悄悄的,皇甫無雙命歌姬們上來撫琴,才驅走了殿內的冷寒。
“皇上,接下來安排的歌舞,還要不要繼續表演?”吉祥在皇甫無雙身側小聲說道。
皇甫無雙凝眉道:“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