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灑落光輝幾許。肅穆雄偉的皇宮被籠罩在一片濃重的紅色中,朦朧似血。
花著雨穿過瀲灩湖的九曲石橋,漫步向丹泓所居的永棠宮而去。如今,這皇宮內危機重重,她絕對不能讓丹泓再在皇宮待下去了。今日,她便要過去和丹泓商議一下出宮之事。她悄然進了永棠宮,遠遠看到丹泓身邊的小宮女正站在廊下,看到她進了院,也不打招呼,一閃身倒進了屋。
花著雨甚覺奇怪,施展輕功,幾步到了門前,伸手推開了雕花漆門,屋內一陣藥香撲麵。花著雨是太監,而丹泓是前康帝宮妃,為了避嫌,她一般極少來。沒想到,今日乍然前來,竟然看到丹泓在吃藥。
“你怎麼了?得什麼病了?這是什麼藥?”花著雨一把將丹泓正要藏起來的藥碗奪了過來。
丹泓美目中一片慌亂,躲過花著雨鋒銳的目光,莞爾一笑道:“感染了風寒,又不是什麼大病。”
“隻是感染了風寒?那你躲我做什麼?”花著雨懶懶問道,緩緩坐到一側的椅子上。
小宮女忙上前為她斟了茶水,默默退了出去。
“丹泓隻是不想讓將軍憂心罷了,將軍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再給將軍添亂。”丹泓微垂睫毛,斂住了眸中慌亂的情緒,隻是這慌亂沒逃過花著雨的眼睛。
“是哪個太醫為你開的方子?你把藥方給我,我出宮後,讓泰看看你用的藥是否對症。”丹泓雖然因為花著雨的緣故,不再被囚禁,但她畢竟是前康帝皇甫無傷的妃子,宮中的太醫恐怕不會潛心為她治病的。更何況,她不太相信丹泓真是感染了風寒。
丹泓聞言,美目凝了凝。
花著雨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茶,嫣然笑道:“方子呢?”
丹泓凝眉道:“一時不知放到哪裡了。待我找到後,派人送到你那裡去。”
“不用了!”花著雨站起身來,緩緩說道,“你去叫小宮女將藥渣收好,我帶過去讓泰看看也是一樣的。”
丹泓驀然抬眸,玉臉瞬間慘白如雪。她動了動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花著雨輕輕歎息一聲,走上前去,輕聲道:“丹泓,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嗎?”
丹泓銀牙咬著下唇,良久才輕聲說道:“將軍,你不用查了,那藥是保胎藥。我有喜了,孩子是前康帝的。當日我去勸他寫讓位詔書時,就是因為我說我會全力保住腹中的孩兒,所以,他才寫了讓位詔書。”
花著雨聞言,耳畔嗡嗡作響,心上更是像被誰猛然掐了一把,又痛又憐,上前一把攥住丹泓的手腕,低語道:“丹泓,你真傻!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你在皇宮中,如何能保住孩子?這樣,我馬上去求皇上,他若還是不放你出宮,我就下去安排,盡快將你偷偷從宮裡送出去。”
“將軍,我捨不得離開你,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宮裡。”丹泓焦急地說道,眼圈都紅了。
“不行,你必須走!”花著雨冷聲說道,渾身上下寒意凜然。如若皇甫無雙知悉丹泓懷了前康帝的孩子,恐怕是絕對不會放過丹泓的,她必須盡早將丹泓從宮中帶出去。
“丹泓,還有誰知道你身懷有孕之事?你服用的保胎藥是從哪裡得來的?”她低聲問道。
丹泓凝眉道:“除了方才那個小宮女,就隻有太醫院的葉太醫知道了。前幾日,我感染了風寒,葉太醫為我診脈時,說我的胎象不穩,所以為我開了保胎藥。”
花著雨心中驀然一凜,怎麼又是這個葉太醫?無論這個葉太醫可信不可信,丹泓都必須馬上出宮。
入夜後,花著雨才悄然回到居養所。她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待悠長的更漏聲敲過了三聲,趁著宮內禁衛軍換班的工夫,花著雨出了居養所,翻進了太上皇居住的玄承宮內。
她趴在屋簷上,隱約聽到絲竹管絃之聲從大殿內傳來。花著雨皺了皺眉,據說炎帝病情嚴重,何以在深夜縱情聲色?她原本打算待夜深無人時,潛入到炎帝房中,從他口中查問一些事情的,如今看來卻不可能了。她正要離開,卻聽到屋內絲竹之聲停歇,有咳嗽聲傳了出來,其中隱約夾雜著女子的低語聲。花著雨心中疑惑,悄悄掀開一塊琉璃瓦向下望去。
宮殿之中燈火昏暗,異香繚繞,層層明黃帷幔隨風飄蕩,現出帷幔之中的人影。
太上皇斜倚在臥榻上,一旁的女子,正是登基大典上守護在他身側的劉太妃。
“太上皇,吃藥了。”劉太妃衣衫半敞、身姿婀娜地走了過來。
太上皇一直盯著劉太妃,連眉毛都不曾眨一下,表情更是一貫的冷肅,令人觀之心生懼意。劉太妃將藥碗端到太上皇麵前,他捧起藥碗一飲而盡。
“很好喝吧?”劉太妃笑眯眯地說道。
“很好喝吧?”太上皇一臉冷肅地重複道。
花著雨悚然大驚,感覺炎帝有些不對勁兒。聯想起當初在迎接北征將士回來的宴席上,還有皇甫無雙的登基大典上,都是這個劉太妃伴在他身邊。難不成,炎帝已經被迷了心智,一應話語都是受這個劉太妃指點?這也怪不得,當日於太妃出示了那捲染血的帛書,炎帝看後無動於衷了。
花著雨不安地伏在屋頂上,一顆心緩緩下沉。皇甫無雙,你對自己的父皇,倒真是下得去手啊!
不曉得姬鳳離之前,是否查出此事了?
想起姬鳳離,花著雨神思一陣恍惚,那人白衣墨發、溫雅含笑的樣子,一瞬間似乎化作一根竹簽,帶著往昔的音容笑貌,刺入她心扉深處。
她從屋簷上悄然移步下去,飛身到了玄承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