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欲凝視她遠去的單薄背影,扯了下唇角。
……
當天放學宋再旖也沒有等他,沈既欲到七班門口的時候,教室裡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值日生在做最後的清掃,猛地抬頭看見他,愣一下,然後猶疑地問他是找人嗎。
沈既慾望向宋再旖那張早就空掉的課桌,幾秒後搖頭說不是,又在轉身要走之際反應過來聞梔桌上還攤著書,腳步緩頓,身後緊接著傳來一聲他的名字,像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聞梔確實在等他,她說:“沈既欲我們聊一下。”
沈既欲有些意外地挑眉。
放學時分,白日的喧囂和浮躁全部褪去,除去高三部偶爾還有人走動,整棟教學樓都靜,所以他們倆哪也沒去,就站走廊上,沈既欲懶洋洋地倚在牆邊,垂眼盯著這會兒仰脖看他的聞梔。
一米六剛出頭的個子,半張臉籠在被他遮擋的光下,面無表情,或者說是木訥,下午被人欺負成那樣都沒見她有多大的情緒變化,之前在飯店被燙傷也是,除了皺眉再沒旁的反應,沈既欲覺得這姑娘有點意思,勾著笑問她要跟他聊什麼。
得他這麼問,聞梔也不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地答:“宋再旖後來回教室情緒不太好,我不知道她把你叫出去說了什麼,但我想請你找機會跟她說清楚,你沒給我送任何東西,別讓她有誤會。”
聞梔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宋再旖,耳廓被風吹得通紅,莫名狼狽,比平時更加沉默,像是陷在某些情緒裡面。
沈既欲有片刻沒說話,似乎在思索回憶她的前半句,可到頭來卻玩世不恭地笑問她後半句:“她誤會什麼?”
“……我和你的關系。”
“我們什麼關系?”沈既欲立即反問,身子前傾,朝聞梔笑得很渾:“我喜歡你,我想追你的關系?”
這話落下,聞梔萬年陳潭般的臉龐終於炸起一圈漣漪,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同時下意識地後退,想要逃離被他壓制的這種感覺,可她能逃到哪兒呢,窄長的走廊,身後就是冷硬的瓷磚。
她只能搖頭苦笑著乞求:“沈既欲,你別再跟我開這種玩笑了行不行?”
又是開玩笑。
沈既欲聽著,嘴角的弧度一點點繃直,面上眼裡的笑很快收得蕩然無存,沒骨頭式靠牆的身體也徐徐站直,他點頭,“行,那來說點正事。”
聞梔的心髒又是狠狠一揪。
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既欲陪她的插科打諢到此結束了,是意識到剛才的所有不過是鋪墊,不過是為了這一刻的正題,是直覺沈既欲將要說什麼,要跟她攤什麼牌了。
垂在身側的手再次攥緊。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既欲開口叫她的名字,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問:“那道大題的分數去要了嗎?”
“我們班數學老師下午外出參加調研活動了,不在辦公室。”
“那數列求和的題改出來了嗎?”
“嗯。”
沈既欲就看她,眼裡有著指向性很濃的“你看”兩字,然後說:“宋再旖教給你的未必就是最優解。”
好了,到了這裡,那層在三番兩次對視中蒙著的窗戶紙徹底被撕開了,聞梔也算是幡然醒悟,下午沈既欲那些強烈的暗示究竟是什麼了,他眼中自己正走的迷途又是哪條了。
而後沈既欲繼續補一句:“如果真要挑一個人喜歡,試著喜歡我應該是你當下最優的選擇。”
……
“是麼?”可也正是想明白了,才像是有了底氣般,聞梔抬頭,不卑不亢地看向沈既欲,“或許你說得很對。”
她音量不大,還有些輕飄,卻字字堅定:“如果你是發自內心地想幫我,如果你是第一個站出來維護我的人,就像今天這樣,我一定會喜歡上你。”
她也不過是個最最普通的女孩兒,甚至某種程度上不如年級裡那些敢於肖想沈既欲的女生,她習慣了低頭走路,降低存在感,直到變成荒野裡最不起眼的一棵小草,可當有光照下來的時候,她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如果沈既欲真的知曉她全部的痛苦,然後當眾給她袒護,私下給她關懷,那麼聞梔想她一定會無可救藥地淪陷,然後成為他眾多暗戀者中最安靜的一個。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可惜你不是。”聞梔說。
宋再旖是。
沈既欲聽懂了她沒有言明的這半句,良久的相顧無言後,他失笑:“聞梔,你也就只敢對我這麼硬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