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分車,熟悉的路線。
但不比淩晨那會兒,漆黑一片的什麼也看不清,眼下從市區往外開的一路,沈既欲連了首《off the hook》放著,看著窗外獨特的紅牆式建築浸在夕陽餘暉裡,塔尖都泛著金光,恢宏而磅礴,車窗降了三分之一,發絲被風吹拂,又冷又爽,不過很快被前面主駕的沈既欲操控著關上就是了。
到達機場後,宋再旖和賀庭周從大g下車,目送沈既欲調轉方向往國際航班落地的那個航站樓開,然後兩人轉身往寫著“國內出發”的航站樓走,去找黎嫣她們。
行李箱輪子在地上滾著,宋再旖狀似在看路,其實神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想著前兩天剛出來的期末考試成績,她終於如願拿了語數英總分的第一,雖然和第二名賀庭周僅有三分之差,可那也是她實打實考出來的,是她那麼多天努力換來的,又想著等會上了飛機讓沈既欲把他ipad借她玩會,反正也睡不著,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一大堆,在不知道第幾次和過往行人擦肩,險些被撞之後,手臂突然被賀庭周握住,他把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行李箱也隨之從她手裡滑到他那兒。
宋再旖第一次感覺到他力氣還挺大,同時感覺到,他大概是有那麼幾秒是想牽她手的,但他最終忍住了,只是一手推著兩人的行李,一手握著她手臂沒放,幾乎也是“推”著她在走。
她偏頭,叫住他:“賀庭周。”
賀庭周嗯一聲。
宋再旖按著他的手掙脫,“你別這樣,很奇怪。”
賀庭周聞言看她,“哪裡奇怪?”
“哪裡都奇怪。”
“是麼?”賀庭周很淡地笑出來,“沈既欲拉你不奇怪,我拉你就奇怪,都是朋友,你怎麼區別對待呢,再再。”
賀庭周說著這句,慢慢停下,停在人潮擁擠的機場,耳邊各種聲音交織,很吵,宋再旖跟著停下,卻不是因他駐足被迫停下,而是因為驚訝,驚於這是賀庭周說出來的話,驚於他最後叫的那聲“再再”,實在親暱。
不過驚完,宋再旖覺得有些話是該說清楚的,所以她說:“你跟他不一樣。”
賀庭周聽到這話沒有意外,甚至沒有情緒起伏,很坦然地承認:“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這我知道,這點情分我確實比不上。”
宋再旖說她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宋再旖搖頭,“算了,你不會懂。”
“好,就算我不懂,你不是問我下午幹嘛去了嗎?”
話題轉得這樣快,先前怎麼問他都不肯說,現在反倒自己提起來了,宋再旖看向他,卻也只是看著他,漠不關心,毫無反應,賀庭周見狀也無所謂,自顧自接:“我去教堂了。”
“去向神父要一個答案。”
……
“什麼答案?”
“喜歡上一個人究竟是罪孽的開始,還是救贖的開始。”
……
賀庭周時常在想,如果當年宋再旖爸爸同樣沒能救活他,如果當時宋再旖沒有大發慈悲地救起他外婆,那他將對這個世界不再有牽掛,外婆和他都將早已和季明玉團聚。
他恨宋再旖的出現一次次救他於深淵,卻也深知,恨是愛的産物。
畢竟沒有人會不愛宋再旖。
她漂亮,明媚,鮮活,優秀,一顰一笑都帶著光。
他只是愛她愛得太痛苦。
論浪漫,他拼不過二代圈裡那些公子哥們,即使那些俗到沒邊的自我感動式砸錢追法,宋再旖從沒正眼瞧過,論舊情,他爭不過沈既欲,那些他們共同經歷的歲月,他永遠是局外人。
可他清楚宋再旖的性格,吃軟不吃硬,底氣家世擺在那兒,誰硬,她能比那人更硬,誰要走,她絕不會低頭挽留,卻會因為看了一部溫情電影而紅了眼眶。
其實她心很軟,又或者是太善良。
所以當初哪怕他完全有能力可以一次性還清醫藥費,他沒有這樣做,他選擇扮窮,一點一點地還,他貪戀於每次向她轉賬時那幾分鐘裡有來有回的糾纏,運氣好的話還能得到她的關心和憐憫,以此滋養他貧瘠土壤上開出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