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欲看著她。
她低下頭,伸手從大衣口袋裡翻出兩樣東西。
一袋麵包,一串鑰匙。
“我來跟你認個錯,今天早上是我的問題,拎不清你的好意,只顧著逞一時口快跟你唱反調,話也講得有點難聽,”說著宋再旖垂眸用目光示意那袋原封不動的麵包,意思是你看我沒吃,“中午我去二樓食堂吃的番茄雞蛋面。”
器材室外風聲呼嘯,體育老師的哨聲同時吹響,聽著估計是熱身完畢,而這方狹仄的空間裡,只有塑膠包裝袋被人拿走的窸窣聲。
那袋麵包被沈既欲沒收了。
除此之外沒表一句態,連眼神都吝嗇,宋再旖繼續說:“如果你生氣了,覺得我這人無理取鬧,那彙景灣的鑰匙你也收回去,我以後就不出現在那兒給你添堵了。”
至此她的來意全部交代完,半個字都不再多說,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任由沈既欲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目光濃烈直白到像要剖她一層皮,看看她這番悔悟幾分真幾分假,片刻後聽見他沉聲道:“宋再旖,我就問你一句。”
“嗯?”
“當初‘讓我滾遠點’這種話你都說過,我現在是不是還站你面前?”
宋再旖當即明白他指的什麼事,下意識地皺眉,蒼白地辯駁:“……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既欲聽著她這句,似笑非笑地一點頭一聳肩,滿臉寫著無所謂,“行,你不是那個意思,那我的意思你懂不懂?”
他說“懂不懂”三個字的架勢讓宋再旖覺得她現在要是敢回一句不懂,沈既欲真的會被她氣死,所以又在腦子裡仔細思索一遍他剛說的話,領悟到前後兩句更深層次的含義,心口隨之起伏一下,眉頭徐徐舒開的剎那,朝他攤開的右手連同那把鑰匙被沈既欲整個兒包進掌心。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熱。
她抬眼看向他。
下午兩點半的陽光稀薄,器材室的門開著,風吹來幾十米外操場的熱鬧和喧囂,而他們兩個卻彷彿置身另一個時空,安靜而沉默地對視,四周細塵在湧,有些難以言喻的東西也在遊走,彼此手心緊握,宋再旖能感覺到兩人的呼吸在相互幹擾,能感覺到自己的手一點點由涼變暖,想抽開,卻又莫名貪戀這一分一秒的溫度,而後沈既欲也沒再給她抽身的機會,就著牽她的動作直接把人拉到跟前。
發尾受慣性在身後晃蕩兩下,宋再旖扶一把沈既欲的手臂才站穩,問他幹什麼。
“彙景灣那套房子你覺得怎麼樣?”
手仍沒松,沈既欲賣關子地反問她這一句。
宋再旖不明所以,但還是答:“地段好,採光好,裝修好,也夠大。”
最主要客廳有一面全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北江的夜景,是從小住別墅,最高不過三層的宋再旖一直嚮往的,先前宋硯辭給她買鉑悅庭那套房子的時候考慮到也就平時上學就近過個夜,樓層沒選高,裝修沒花太多工夫。
“那你喜歡嗎?”
“喜歡啊。”
沈既欲到這時才滿意地笑出來,微微側身低下額頭,到她耳邊說:“房子是你的。”
五個字,像是一種鄭重宣告,又像是議論天氣好壞的隨口一說,宋再旖分不清,所以在原地愣了好幾秒,然後下意識地側頭,想看著沈既欲的眼睛問問到底什麼意思,卻忘了他正俯在她耳旁,以至於那一秒她的嘴唇完全擦著他的臉頰過,近到只差兩厘米就會親上,呼吸不再互擾,而是交纏在一起,反應過來後睫毛猛地顫動,猶如引起暴風的蝴蝶翅膀。
沈既欲因此緩緩轉過臉看她,視線從她的眉,到眼,最後落到唇上,一寸一寸,無聲流連。
宋再旖連忙從他那裡抽出手,後退一步,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什麼叫是我的?不是阿姨買給你上學方便的嗎?”
掌心一下落了空,沈既欲垂眼看著,隨後慢條斯理地把手插回褲兜,“房産證上寫的是你名字。”
“我的名字?”
“嗯,”沈既欲神態自若地點頭,全然不管帶給宋再旖內心的波瀾,末了還重新繞回她上一句,糾正道:“房子不是我媽買的。”
“你爸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