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需要?這些題還挺難的。”
又是幾秒的沉默,賀庭周說:“你有聽不懂的可以問我,別麻煩別人就行。”
這話就說得有意思極了,同時想起自己曾經說過大差不差的話,所以這個“別人”的指向性有多強兩人都心知肚明,沈既欲笑一笑。
“那我現在還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賀庭周微微側頭,聽著沈既欲繼續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緩緩道:“明裕集團董事長賀逍的獨生子,怎麼會連一筆醫藥費都要分期還?”
於是到此為止,前頭所有的虛情也好,假意也罷,連同眼底的淺淡笑意,都在此刻碾作灰。上課鈴響,大幕拉開,目光一個比一個沉,沈既欲緊接著低聲又問:“賀庭周,你裝什麼?”
……
“我裝什麼?”
老師夾著一沓教案去而複返,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賀庭周就在這間隙反問,咬字挺輕,沒有絲毫被拆穿被質問的窘態,然後短短半分鐘,似乎已經捋完這興師問罪的情勢了,歪頭,短促地笑出來:“你什麼都知道,怎麼就不知道我裝什麼?”
沈既欲看著眼前賀庭周這副毫無攻擊性的偽善模樣,皺眉。
賀庭周又說:“看來網上那些涉及我隱私的內容是你幫忙刪的,謝了。”
上午十點半的光景,薄弱太陽穿透雲層,從窗戶灑向桌面,沈既欲終於有種被人反將一軍的實感,人生頭一回,他出於人道主義好心多管了樁閑事,反倒變成別人扮演“受害者”然後美美隱身的工具,堂堂明裕太子爺,和他比起來雖然差點,但真有心要處理這些綽綽有餘。
可是賀庭周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想要叫停。
果然,下一秒,他笑道:“哦對了,那些故事我也看到了,很精彩。”
“你也說了是故事。”
“但我會想辦法變成現實,”賀庭周接得很快,邊說邊收視線,聽著老師的要求把課本翻到對應頁數,“畢竟事在人為,不是嗎?”
沈既欲嗤笑一聲,想說什麼,前桌的宋再旖倏地回頭,看樣子是被兩人講悄悄話的窸窣聲響吵到了,聽不清內容但不影響她食指抵在唇邊做噓,所以到嘴邊的話不得不咽回去,這一憋就憋到下課,時鐘走到十二點,教室裡三三兩兩的同學在商量午飯吃什麼,蔡言易提議一起去學校隔壁街上那家日料店,宋再旖沒意見,拿著書包站起身,凳腳在地面平移。
而沈既欲終於被赦免開口,叫住她:“同學。”
話落,旁邊正收拾東西的賀庭周頓住,靠近這一圈的幾個女生也停住,宋再旖似有所感地回頭,意識到沈既欲叫的是她。
“你東西掉了。”他說。
宋再旖順著沈既欲示意的方向看地,可光滑瓷磚上空無一物,眉心因此蹙起,剛有種這人又想耍她的感覺,剛想問問他幾個意思,緊接著就見他也從座位上站起身,挺高的個子,腿一跨就到了她面前,然後彎腰,這一起一落的動作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但擋不住宋再旖的,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狀似伸手在地上撿了個東西,實際上那玩意從始至終都沒碰過地,一直被他攥在手裡。
直起腰的時候一遞一接,他的指尖滑過她的掌心,有點涼,有點癢。
一包巧克力就這樣穩穩地到了她手上。
宋再旖垂眼看了兩秒,而後抬頭,看著沈既欲,他這會兒明面上沒有笑,可眼底沉沉地映著她,夾著壞,那神情她太熟悉了,兩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一個眼神,她揚了揚手裡的巧克力,笑道:“謝謝了。”
“不用。”
然後宋再旖出教室的時候,一條訊息同時傳送到沈既欲手機上:【又是剛下課在便利店買的?】
他回:【不是。】
宋再旖:【?】
耳邊的喧囂隨著人散漸漸平息,沈既欲打字:【買那兩根棒棒糖送的。】
宋再旖很快回來兩條訊息:
【……】
【長鼻子大王。】
傻子都知道這包巧克力可比那兩根棒棒糖值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