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外衣,裡面的染血的紗布就顯現出來,張海棠包紮換藥的動作很熟練,只是右手總細微的抖動著,張海坤垂眸瞥了一眼,發現對方袖口露出抹白色,像是纏繞在手臂上的紗布。
“你受傷了。”他在陳述一個事實。
張海棠嘴裡咬著一條紗布的一端,含糊道:“給鬥裡的機關弄到了,不礙事。”她看了眼對方的神色,道:“你的事我聽說了,你心情不好,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你實在生氣,可以和我說說話,或者有什麼想要的,我盡量給你弄來。”
誰料,對方平靜的反問她:“為什麼會生氣?”
張海棠被他的話噎了下,道:“他們欺負你了啊。”她以為男孩臉上的平靜可能是因為自尊心,但對方臉上的表情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應該生氣嗎?”他看著張海棠,似乎在觀察她的表情。“為什麼?”
“我——”張海棠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對方一雙清澈的眼睛,她沒來由感到煩躁,“正常人都該生氣的吧,會哭,會高興,會恨,會憐憫,這是人最基本的情感。”
“情感?”男孩歪了下頭,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將這種話題,用著平靜的近乎冷漠的語氣陳述道:“那是弱點。”
張海棠徹底呆住了,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張海坤的口中說出,她倏地擰起眉頭厲聲呵斥,“狗屁的弱點,誰教你的這些歪理?沒有情感那和怪物有什麼區別?和那些把你關起來的畜生有什麼區別?”她捧起男孩的臉,一字一句道:“人都有感情,你是人,不是冷冰冰的物件。”
對於從來沒有受過這方面教育的人來說,顯然張海棠的話太過於深奧,張海坤選擇了沉默。
面對他的沉默,張海棠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了諷刺,冷笑道:“真讓人大開眼界。”她站起來,看著男孩,像是在透過他看著整個張家,就這樣雙方都沉默了許久,最終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嘆息。
看著男孩清澈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臉,“反正有的是時間,慢慢教你就是了。”
張海坤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脖子,動作很輕。那是一道鞭痕,從領口處延伸而出,傷口已經結痂。
“你受傷了。”他再次說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道橫在脖子和鎖骨上的鞭痕。
張海棠立即作出難受是表情,表情痛苦的捂著胸口猶如戲精附體,慼慼哀哀道:“是呀,可疼可疼了,要抱抱才能好~”
“……”張海坤把手縮了回去,陷入長長的沉默。
張海棠執著的用眼神暗示他,然而對方不為所動。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淡淡的說道:“傷口已經結痂,這種動作除了造成傷口撕裂並不會有好處。”
“你這就不懂了。”她用一種你還是太年輕了的眼神看著他,“一個簡單的擁抱可以讓人感到心情愉悅,心靈上和肉體上的治癒是一樣重要的哦。”
看著對方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她諄諄教導:“當然啦,擁抱是需要雙方自願的情況下才可以就行,如果一方不願意,強迫別人接受擁抱,那就是耍流氓,是絕對不可以的,好男人和好女人都不能這樣做,知道不?”說罷,她看著對方一臉單純的對她說道:“所以,你是想耍流氓嗎?”
“……你說話好傷人,我覺得我的心靈受到了重創。”她話鋒一轉,嘿嘿一笑,義正言辭道:“所以我要耍流氓了!”
下一秒,他就被圈在一張並不寬闊胸膛裡,這是他第一次被別人擁抱,他心中異常的平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推開,在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原來擁抱是這樣的,很輕,很暖和。
一道很輕的嘆息聲緩緩傳來:“我什麼都沒有了,給不了你多好的生活,但護你一條命還是足夠的,所以你自己要爭氣一點,要一起活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