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枯燥的風灌入喉管,穿透眼膜沉重睜不開,耳膜裡揮之不去的噪音變成常態,無感的呼吸成了奢侈。
眼睛閉著仍然是酸脹疼痛,無法,只好抬起橈骨壓著上眼眶緩解,用壓迫感取代痠痛。
好不容易折騰入睡,偏還是不安穩,昏昏沉沉說著夢話。
蘇芷衡是用鄉音說的,顧瑜瑾聽不懂,拉來沈南晞聽了半天。
沈南晞側首聽著,眼底的悲涼滿溢位來:“她一直重複著‘阿直,對不起,對不起……’”。
窗外的雨勢又大起來,天空暗沉沉的,城市的人造光亮慢慢的佔據著越來越多的空間。
兩天後蘇芷衡在病床上醒來,蘇爺爺和蘇奶奶就坐在床邊。
蘇芷衡以為自己在做夢,伸過手去摸,蘇奶奶握住她的手是溫熱的不是夢。
“生病了就不要動,你手一動等下跑針了又要重新紮你怕不怕。”蘇奶奶溫聲說著。
蘇芷衡忍不住哭起來:“奶奶,爺爺”輸液的手去摸爺爺的手。蘇爺爺也接住:“爺爺在,不哭”粗糙的拇指為蘇芷衡擦去眼淚。
蘇芷衡多日來的隱忍在二老面前徹底爆發:
“為什麼是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阿直什麼都沒做錯,他是為了我才會離開的,多餘的是我啊,為什麼要帶他走?”
混合著濃重的鼻音蘇芷衡的呼喊更加的絕望和崩潰。
蘇奶奶聽了也哭起來,俯身抱著蘇芷衡,摸摸她的頭:“錯的不是你啊!孩子”
蘇芷衡:“是我,就是我,都是我的錯。因為我不是蘇裴的女兒,所以他可以棄我如敝履,讓我作為棋子鉗制陳家,阿直是和我一起才會被綁的;
因為我是李君言的女兒,所以李庭凱恨我入骨。他為了逼死我,才會傷害阿直,阿直沒有把刀對向我才後受傷失血過多。
阿直的血一直——一直流,沒有辦法停下,他的呼吸越來越淺……
我抱著他眼睜睜的看著他不動。
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我,沒有我們這些劊子手。
他現在會在自己最喜歡的宇宙遨遊,會彈奏自己喜歡的曲子和小朋友打成一片,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蘇芷衡用雙手捂住沉重的腦袋,全身都在微微顫抖,涕泗橫流。手背上的針跑出來,鮮紅的血順著細空在面板上縱橫。
第一次聽見這孩子內心深處的絕望吶喊,兩位老人沒有想到她一個人背負了這麼多。此時,所有的安慰顯得如此空白無力。
顧瑜瑾坐在病房門口,門縫溜出一道間隙,透露著她萬分之一的痛苦、自責。
他的雙手交疊,緊握的關節發紅,頭微微低垂著,眼淚順著鼻翼流下來,在地面綻放一團不規則淚漬。
蘇奶奶強忍著痛,鼻翼抽動:
“丫頭,犯了罪該付出代價。永遠不要為他…他們的錯懲罰自己。你做什麼我們都支援你。不要哭,丫頭,不哭了,和爺爺奶奶回家,回家。”
蘇芷衡仰著頭,上不來氣:
“我……我還有家,還可以回去。阿直回不去了,林爺爺,林叔叔……大家都回不去了。我怎麼敢回,那裡有太多‘他’的痕跡。”
她扶著爺爺奶奶的手臂,支撐著自己的癱軟:
“我怎麼回去,我不敢。我沒有臉,我不敢,我不敢……”
蘇芷衡哭的急了,胃裡的液體翻江倒海灼燒著喉管,房間裡嗚嗚咽咽的聲音持續良久。
這樣就好了,她終於哭出來了。
顧瑜瑾盡管難受心下卻輕松許多。她的情緒得到了釋放,在至親面前將傷口撕裂,不再遮遮掩掩。他守著房間裡的三個人,在病房門口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