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一)
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單間病房裡,唯一的空氣振動來自於時刻運轉著的機器。
躺在病床上的人薄如紙張,連線著氧氣瓶的呼吸罩遮蓋了大半張臉,呼吸緩慢,沒有多大的波動,沉沉的睡著。
雪白的手臂和大腿遍佈著淤青,黑的發紫。大腿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還未完全結痂,滲著殷紅的血色——也是全身唯一看起來有血色的地方,再深一點就是大腿骨。
連著身體的機器上顯示著規律的波動是她唯一還存在的證明。
醫院的病房裡蘇芷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蘇芷衡和林毅直在福利院裡陪孩子們,那時他們也都是孩子模樣。
林毅直坐在鋼琴前彈奏樂章,孩子們很安靜圍坐在林毅直身邊,小腦袋隨著琴鍵擺動。
院長媽媽準備好了下午的零食,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圍了上去拿盤子裡的餅幹。小朋友拿著餅幹搶著給蘇芷衡和林毅直爭吵著吃誰的,誰的又比較好吃。
蘇芷衡笑著接過小朋友的餅幹咬了一口,不是記憶中甜甜的味道,濃厚的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口腔。
福利院著了火,焰光沖天。
林毅直披著打濕的被子要往裡面跑,沒有人可以攔住他,蘇芷衡學著他的樣子兩人一起往裡沖
前腳剛往前踏了一步緊接著發生了爆炸。
熱浪將他們掀翻在地,比面板灼熱疼痛的時大腦傳來的無力感訊號。
如同冬日裡表面凍的堅硬的湖面一點一點裂開,露出固有的暗潮洶湧,破碎的聲音從大腦傳至心髒將人一瓣一瓣撕碎,根本無力反抗。
蘇芷衡怔愣在原地,嗓子裡都是血腥味發不出一點聲音。
慢慢的火勢越來越大,整片山頭都燃起來了。
蘇芷衡被四面的火海包圍著,紅色的猛獸要將她吞沒。場景一下又轉換了,她到了一個封閉的木屋——著火的木屋,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她拿著一把滲著血的刀,面前有一個被捆綁昏迷的男人,周圍詭異的讓她害怕。
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阿衡,不要做傻事?阿衡,想想我……”
聲音很熟悉但她想不起來了,卻莫名的安心。手裡的刀忽然消失了,低頭一看自己的白褲子上有一道醒目的劃痕,血是自己的她,並沒有傷害其他人。
蘇芷衡轉過身想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火勢張狂的向她逼近,灼熱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轉瞬她墜入了深藍,冰冷的海水侵蝕著傷口,她應該感覺到痛的,可是沒有。
人在接近身體不能承受的巨大傷害的時候,會大量分泌腎上腺素讓身體暫時忘記痛苦,持續興奮。
她讀懂了身體的暗示,卻並不害怕,想著,
“就這樣墜落也挺好的。
鯨落時也是這樣嗎?
任由海水裹挾著往海洋的更深處墜落,那麼我是墜入深海,還是化為泡影。
再想想吧!這貌似是一個毫無選擇的選擇。”
她微笑著,張開雙臂順應著流體的裹挾。好像什麼,哪裡,都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