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一張嘴能毒死一個排的人,但是那些被端端正正擱在眼底的瞬間,總讓她感覺所有不能接受的地方都能被掩蓋,無法不被觸動。
總是忍不住琢磨這些,也可能是因為她從來沒見過這種人。
她有點慶幸對方當初堅持把狗帶回來,褲衩的存在就像某種溶劑,恰到好處地融化了險些再度佇立起來的透明屏障。
<101nove.oho聽到的話也能順理成章地因為狗跟顧知妄一筆勾銷,賬劃得平,心裡舒服了很多。
整天算賬,雲想覺得。
如果不跳舞的話,最適合她的專業大概是會計。
給自己定下了“腦子每想一次顧知妄就罰自己重跳一遍”的規矩,雲想結結實實跳了三次,課還沒開始先把自己累得想回酒店躺屍。
“雲想?”
本來應該第一個來舞室開門的機構負責人納悶地看了一眼手機,差點懷疑自己來晚了:“你怎麼來這麼早?”
“醒得比較早,反正也睡不著,就提前過來了。”
“你來的時候天都沒亮吧?”對方看著她後背濕了半邊的舞裙道。
雲想笑了笑:“那倒不至於。”
“行吧,你先練著,等會兒陶老師就過來。現在的學生可真是越來越卷……”對方說著就去了其他教室。
最後一天大師課看成品舞,雲想第一個來,被機構的人大肆宣傳了一波刻苦精神,也成了第一個被檢查的“幸運兒”。
陶盈看她跳完自己的指定劇目。
“你傅老師看了昨天的練習影片,說你的狀態比來這之前好一些。”
雲想後背徹底被汗浸濕,收回足尖,看向對方:“陶老師覺得呢。”
省芭蕾舞團首席、上屆比賽評委之一、17歲就獲得洛桑第一的舞者、她親老師的強推課堂……諸多頭銜疊加在一起,想不在意陶盈的評價都難。
“我不知道你來這裡之前什麼狀態。”對方說,“你比賽上臺的時候如果能保持現在的水平,拿個名次應該沒什麼難度......”
“但是我看過你之前的比賽。”
陶盈說話大喘氣:“比賽一半考專業能力,另一半考心態,像你這樣的很容易吃虧。”
“你剛才的表演就很緊繃,一般情況下,人緊張的時候會自亂陣腳,該慢的地方容易變快,但是你很聰明,或者說你對自己很瞭解——”
陶盈打量她的表情:“你緊張的時候,動作會有滯澀感,慢的地方會比原本節奏更慢一點,像是故意表演自己不緊張時的狀態。”
雲想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在陶盈面前逐漸窄小。
說起缺點就滔滔不絕,沒有吐槽基本功時那麼生動形象的毒舌,但句句都往人心裡鑽,傅雅清沒點出來的地方對方都能撕開看似天衣無縫的包裝,讓她反省得明明白白。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但是你害怕的應該不是我。”陶盈說,“芭蕾是一門藝術,其中沒有任何人是你的敵人。”
“包括你自己。”
陶盈說完之後徑直留下她,毫無留戀地去到別的學生面前,雲想旁邊有女生趁機悄悄道:“陶首席對你真好,都沒像罵我們一樣罵你,我感覺是很看中你,點化你呢。”
雲想本要擠出一個笑都沒擠得出來,嘆了口氣:“你猜我為什麼不笑。”
“知足吧,她以前還說一個十幾年基礎的學生跳得像大馬猴。”
“……”
雲想覺得傅雅清還是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連她自己也有點高估了。
什麼鋼化玻璃,充其量就是個鋼化膜,一掰就碎。
最後一天的兩節課算是她這幾天的至暗時刻,上完所有課程,本來把陶盈當偶像女神的學生都對她避之不及,跑得比來的時候快。
雲想垮著肩膀等著最後一個換衣服,在她準備帶著慘淡愁雲打道回府的時候,陶盈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輕飄飄丟下一句“你早上那幕雷蒙達其實跳得挺好”。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消失在樓道轉角。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雲想揉揉額角,毒舌的人稍微表現出那麼一丁點的好,總是會讓人受寵若驚。
芭蕾太複雜,她現在更想回家遛狗。
宋朔:【都快一個星期了您老身體還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