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個子很高,輪廓分明的側臉隱匿在陰影下,就這麼無言地站著,任由月色覆上肩頭,只不過目光轉向她的時候,就恢複了淩然又囂張的氣焰。
雲想松開按住腹部的手,邁上最後幾級臺階,即將錯身而過的時候,對方終於開口。
“我可以給你在學校附近找個房子,希望你告訴我爸想搬出去自己住。”
雲想腳步微頓。
四下無人,顧知妄裝都懶得裝:“所有費用我幫你出,生活費學費,一直到你畢業。”
他靠著樓梯,看“外來入侵者”回過身來,淺色裙擺隨著動作輕擺,腳踝纖瘦,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得晃眼。
像個風一吹就能飄走的紙片子。
“謝謝,不需要。”
雲想退到剛才上樓的位置,恰到好處地保持距離。
“保險的賠償金不是很高嗎?為什麼你一定要住我家?”顧知妄疑惑。
胃裡的墜痛愈演愈烈,雲想不願糾纏,只說:“我聽顧叔叔的。”
顧知妄盯著她,唇角輕扯了一下:“也是,在這多舒服啊,保姆司機隨叫隨到,也難怪你捨不得走。”雲想皺眉,繞過對方。
顧知妄身形微動,擋在她身前,落下來的陰影將雲想整個人籠罩:“你開個條件,到底怎麼才能離開。”
雲想往左他也往左,寸步不讓,明擺著不會輕易放人離開。
“除了顧睿明,這裡沒人歡迎你,我看你很不順眼,不想跟你在一個家生活。”他直截了當,“只要你走,什麼要求都行。”
開著門的房間刮過來一陣風,呼吸之間盡是雨後秋夜的涼意,硬塞進去的食物開始被胃痛攪得翻江倒海,雲想咬了咬下唇。
“我的要求你做不到。”
顧知妄繼續充當路障,語調意味不明:“那也說來聽聽。”
細細密密針紮似的疼變本加厲,雲想索性直視對方:“你讓我爸媽來接我,我現在就走。”
“......”
對方一時半會沒說得出話。
腹部像是被一隻手死死攥住,趁顧知妄還在原地怔忪,她快步走回臥室、關門,進衛生間吐了個幹淨。
等難受勁過去,雲想慢吞吞地站起來洗了把臉,房間門不規律地邦邦作響,一聽就憋著火。
她看了眼鏡子裡蒼白的臉,不想再跟這人浪費時間,走過去隔著門說:“你敲的聲音太大。”
言外之意就是樓下會聽到。
“在學校不許跟別人提我爸媽,不許說我們認識,更不許跟別人說你住在我家。”對方的聲音順著門縫擠進來。
這些要求也全都跟雲想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她答應得很幹脆:“好的,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
某人站得很近,聲音像是貼著耳朵灌入,幽幽的:“以後你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好過。”
對方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幹脆地走了。
聽著逐漸遠離的腳步聲,雲想靠著門坐到地上,用袖子一點一點地擦幹臉上殘留的水珠。
這種威脅對她絲毫不起作用。
從意外橫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跟“好過”這個詞扯不上任何關繫了。
清晨,鬧鐘剛響了沒兩下就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