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再這樣下去怕是頂不住了!咱們已有一半弟兄受了重傷!”
周鐵生將沾滿血的刀鐮從一個山鬼的腦袋裡拔出來,略加思索道:“撤回祠堂,全力防守!”
一行人護送著被咬傷胳膊的雪樵回到祠堂裡,這裡變成了邱府唯一暫時安全的地方。
“素秋呢?!鳳霞呢?!”
雪樵咬緊衣袖,扯下一塊碎布,包在自己那塊紅通通的傷口上。山鬼咬下了她整整一大塊肉,深得可見軟筋和白骨,沈素秋從脫漆掉皮的神相後頭探出頭來,她和幾個丫鬟舉著醫藥箱,火速為她和那些受傷的僕人丫鬟包紮起傷口。
“祠堂怕是也受不了多久了。”
周鐵生看著堵在門後的弟兄們,屋外似有一股接一股地山洪水一般沖撞著大門。十七八個老少爺們抱著木柱頂在門後,負隅頑抗,他們忽略了四周的圍牆已有人攀爬上來,越過正門,直接鑽進了暗格。
“哇塞!好多肉哇!好多白肉!”
難民們眼中光芒更甚,張牙舞爪地朝一幹女人撲來。沈素秋護著雪樵,又繞到神相前,周鐵生聽到動靜,帶著為數不多的幾個弟兄跑到後面一看,眼前已成猙獰血海。
幾個年老腿短的婆子被三五個人壓在身下,身上的耳環、衣裳全都被撕拉得一絲不剩,十幾張嘴齊齊咬在婆子身上,滿暗格裡全是唇齒蠕動在血肉裡的聲音,像野物在茹毛飲血,空氣中散發著刺鼻的肉腥味。
年輕丫頭和反應稍遲的男人也都被拖住了腳,卷進門後,發出痛徹心扉的哭嚎。片刻後,從門後甩出無數斷肢、碎毛和內髒,鮮血染透祠堂,供奉邱家靈位上祭臺,堆滿了啃到一半的人頭和斷骨。
周鐵生舉著長鐮,為沈素秋等人殺出一條血路。邱府顯然不能再待了,此時此刻的它就像一個對難民充滿誘惑力的洞穴,穴裡藏滿了白花花的糧食和大米。他們如痴如醉地享受著這場癲狂的宴饗,鐘雪樵依偎在沈素秋懷裡,快要沒有了呼吸。
“鳳霞呢?!不對,鳳霞呢?!”
沈素秋猛地反應過來,明明應該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二房鳳霞沒了蹤影。
眾人擠在侷促的馬號裡,一張一張面孔驗證過去,都沒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
“我不知道.......但是剛剛.......剛剛好像有人看見她往戚園的方向跑了過去.......”
戚園.......戚園?!那不就是埋著景明和景和的地方,難不成這種時候了,她還想帶著兩具屍體跑路?!
沈素秋不顧眾人阻攔,哭嚷著要去找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如此堅持,大概是鳳霞的行為讓她想到了母親沈趙氏,這個在這個故事裡從未現身但一直都在的女人,於無數惘亂低迷的時刻給她慰藉,讓她可以在危急關頭能夠不顧所有去拯救一位相似的母親。
哪怕失去生命。
“我跟你去!”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周鐵生一句阻攔也沒有,他彷彿猜到女人是為了什麼,少有人知道其實他也有一位多災多難的母親。
“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會護好你跟她的周全.......”
周鐵生沒說“你別去了”,而是說“我跟你去”,因為他知道以某人的性格,就算不讓她去她也會想盡辦法出去。與其讓她一個跛妻毫無勝算地跑出去,不如自己陪她一起,兩個人死也好過其中一個人茍活,周鐵生做好了殉情的準備。
沈素秋用麻繩捆緊了自己那隻跛腳,以防待會因為它拖累周鐵生。而鐘雪樵卻把周鐵生叫到一邊,將那把張啟明交給自己的槍塞到他手上,並簡單教了他一下如何推拉上膛、發射子彈。她雖不敢保證周鐵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熟練掌握使用槍械,但有槍傍身,總好過赤手空拳。
“記住,”鐘雪樵盯著男人的眼睛,目光如錐道:“這槍就只有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