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中,又以劉大嬸為最——她的名字可是第一個呢!
誰懂這分量!第一個!
那給她驕傲的,走路昂首挺胸像個大公雞,走到哪兒不忘喔喔叫兩聲她的功績,張口是:“喲,你怎麼知道我抓了人販子、名字還在感謝信第一個”,閉口是:“哎呀哎呀,不是什麼大事,主要是我這個人吧熱心。”
還自封名號“劉第一”,看到其他當時沒趕上的人恨得牙癢癢——尤其是孫婆子。
她現在搓麻繩都不往村頭去了,劉鳳娟那個死老婆子抓了個人販子了不得了,下巴都要朝天了。
呸!有什麼了不起的,也就是運氣好,要是當時上山遇見了人販子的是她,還有這個活寡子什麼事!
遠遠地看到劉大嬸,她掉頭就準備從另一條路離開。
呸,她才懶得跟這個得志小人掰扯!
但是劉大嬸能就這樣放過她?
她現在就喜歡和孫婆子這個老東西聊天,認她的身影比探照燈檢測儀還靈,當即散步並做兩步地趕上去。
“喲,這不是兒媳婦對白寡婦耍流氓的孫婆子嗎!”劉大嬸扯著個嗓子喇叭似地叭叭,“咋看見我就走了?我,抓了人販子的劉第一啊!”
孫婆子額角蹦出一條青筋。
劉大嬸單手鐵鉗似地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揮手絹似地在她眼前甩了甩:“哎喲喲,你急著走什麼呀?你又沒抓人到人販子,還能急著去領獎不成?”
孫婆子深吸一口氣。
劉大嬸眉飛色舞:“啊呀呀,你瞧我這記性,都忘記你當時,你當時在幹嘛來著,和你兒媳婦一起吃蘑菇?看不出來呀,沒想到孫婆子你看上這麼兇神惡煞,實際上吃飯都叫兒媳婦先吃。你說,你這麼好的人,怎麼當時沒來幫我們一起抓人販子多可惜啊。”
孫婆子忍不住了,她破口大罵:“劉活寡子老孃看你是閑出屁了,抓了個人販子瞧把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聽見“劉活寡子”的號,劉大嬸的臉色扭曲了一瞬,想起來什麼,突然又笑了:“那可不是嘛,名字在公家送來的表揚信的第一個,孫婆子你家祖宗八代也沒出一個向我這樣的能耐人吧?我要是落你家,名字能和你太奶寫一起,你爺爺都得從地下爬起來沖我問好,而你,我的乖孫,以後可得好生向我學學。”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孫婆子破大防了,上去就要抓花這死老婆子的得意洋洋的老臉。
劉大嬸自恃如今身份不同,搖著頭退開:“啊呀小孫同志啊,你看看你,急躁了不是。”
“急你奶奶個腿兒!”孫婆子呸得一口吐在地上,“裝逮兒的狗東西,老孃錘死你!”
兩個人鬥雞似地相互盯著,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銅鑼的當當聲——是大隊長召人在大隊部門口的平塔子前集合。
劉大嬸好整以暇地抹了把這些天已經被她摸得油光水亮的頭發:“也許是給我們發大紅花吧,啊喲,這我得快點去看看,畢竟我可是第一個。”
“孫婆子吶,你不急,你慢慢來哈。”
孫婆子氣得直抖。
等到看見劉大嬸還真的站在第一個被戴上大紅花,她更是眼珠子都綠了
該死的人販子!該死的人販子!有本事你再來一次東風大隊啊!!!
有她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不少當時沒上山的人後悔得直拍大腿。
踏馬的人販子不長眼啊!怎麼偏挑他不在的時候來,一點眼色都沒有,活該你們蹲笆籬子啊!
有本事你現在再來一次啊!
這波還沒平,大隊長又丟下了另一個重磅炸彈:“公社批準咱們大隊修學校了,從明天起,一家至少出一個人來,咱們得趁地沒凍硬的時候盡快修好。”
這簡直是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漣漪不斷的湖面,從隊員到知青,紛紛議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