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跳河
宋軟和韓珍珍趕過去的時候, 現場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了——畢竟大隊長可是他們村最最體面的人,一直都是他調節別人家的矛盾,這還是第一次, 自己家爆了炸彈!
而且引爆炸彈的還是前幾天村中話題中心人物——來投奔大隊長的侄子侄女鬧出的事, 那更一聽就叫人心潮澎湃的刺激啊。
這熱鬧要沒看上, 他們蹬了腿埋土裡都不安生!
至於看一把手家裡的熱鬧會不會不好——嘿,他們大隊, 隊風傳承就是喜好看熱鬧, 那個詞怎麼說來的, 法不責眾!
嘿嘿嘿,真熱鬧。
宋軟還沒擠進去呢,就聽見裡面一個歇斯底裡的女高音咆哮尖叫著:“王!雪!你是傻子嗎?!你是殘廢嗎!這麼點事都幹不好, 你怎麼有臉天天待在我們這吃白飯的啊!”
宋軟精神一振,拖著韓珍珍,憑藉著一股子蠻力硬生生見縫插針地擠了進去, 直達第一排vip觀景位。
韓珍珍被擠得臉都變形了, 一張圓圓的蘋果臉扭成了長條紫茄子,但堅強地哼都不哼一聲,她雙眼亮晶晶地盯著大隊長家的院裡——戲能止痛!
只見大隊長的二兒媳白芳芳插著腰, 頭瘋狂地搖著, 頭發散亂隨之飄蕩,眼睛是深深的血紅, 那呲目欲裂的癲狂樣子看上去恨不得在下一刻一口咬掉王雪的頭:
“你這個掃把星!你把你爹媽克得出了事,現在又來禍害我們家,我們像丫鬟一樣伺候你這個吃白飯的,叫你搭把手幹點活,你把一盆衣服都洗掉了!!”
她深吸著喘了一口氣, 然後用更大的聲音尖聲吼道:“你怎麼不一起掉到河裡去?你怎麼不去死啊!”
她面前的王雪漲紅著臉低頭垂淚,纖細的身子看起來搖搖欲墜,常年幹農活膀大腰圓的白芳芳站在她面前大吼大叫,看起來就像地主惡霸壓迫平民一樣。
立馬就有剛擠進來不知前因後果的人不贊同地說:“到底是大隊長本家侄女,她一個當兒媳婦的,怎麼能這麼說話呢?這也太刻薄了!”
——在一部分迂腐的老古板或者精神老古板眼裡,兒媳婦是外人,一個姓的侄女才是本家。
還有就是看不得當兒媳氣焰這麼旺,一個外姓的娘們,在家裡這麼大吼大叫作威作福,真是不成體統!
有已經看了一會兒、曉得到底發生什麼的人說了一句:“也不能怪王二媳婦,她不是懷孕了嗎,就叫王雪搭把手洗衣,王雪直接把一盆子衣服都洗丟了,這也確實叫人上火……一盆子衣服呢!”
那個老古板堪堪壓下了都在嘴邊的女德戒律,不可思議地問:“什麼叫一盆子衣服都洗丟了?”
“說是以前沒在河邊洗過——城裡嘛,聽說都是接水管子洗的——第一次在河邊洗挺害怕,腳一滑把盆子踹翻了,好懸把盆子抱住,但裡面的一盆子衣服就順水飄走了。”
“什麼?!!”後來一步的人齊齊驚撥出生,“一盆子衣服都沒了?”
“是捏,聽說裡面外衣外褲什麼都有,還有專門給孩子做的新褂子,全都沒了。”
“啊喲喲。”
周圍人聽著都皺起了臉。
“那也怨不得王二媳婦發這麼大的火啊!”
“這麼大個人了,還能把洗衣服丟?我閨女七八歲就能一個人去河邊洗衣服了,嘎嘎幹淨,就沒掉過一件!”
“你說,衣服都能洗掉,她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能吧,這可是衣服呢!還是一盆呢!”
眾人嘰嘰喳喳,一盆衣服的分量讓他們迅速倒戈。
一盆衣服在這個年代是什麼地位?就這麼說吧,和後世一盆子手機不相上下——或許還不止,畢竟從精神上來說,你不拿手機去外面最多是有點不方便不適應,你不穿衣服去外面……誰敢不穿衣服去外面?
要是從實實際際的物質上來算,那就更好算了:供銷社裡最便宜的白布是兩三毛一尺,做上下一套衣服至少得十尺,都這就是兩三塊了。
可這還沒算布票,要知道對於他們這些農村人來說,票是更難得的東西。
即使是像大隊長這樣的村官,也只會在年末發上一兩張,不夠的只能去黑市上淘換,那些人敢直接喊“一個價”——就是賣一尺布票的價格和買一尺布一樣!
加起來都四五塊了——一隻雞也才兩塊多啊!
更別說那是一盆衣服!一盆啊!
看熱鬧的村民聽著都覺得心絞痛。
要知道在東風大隊,有些條件不好的人家的孩子甚至就只有兩套衣服,一套單衣春秋夏穿,一套棉衣冬天穿,遇到深秋、初春這樣還冷又沒冷到穿棉衣地步的時節,只能把單衣硬穿著,一個個凍得跟哆哆嗦嗦地烏雞鵪鶉一樣,看著就叫人可憐。
但是即使是這樣拮據,在這個年代其實都已經算日子好的——聽說在更偏的那些山裡的大隊,有些人家甚至一家子孩子只有一條褲子,平日裡就光屁股窩在炕上,誰出門誰穿。
大家是越想越心疼,再看可憐兮兮的王雪,也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情了,反而七嘴八舌地指責道:
“這確實是你不對,一盆衣服就這樣沒了,多敗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