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倆孩子看上去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難道也要他們操持嗎?侄女還好,侄子呢?知不知道現在娶個媳婦多費錢啊!
但是這倆娃娃是爹媽出事才來的,又不能把人家拒之門外,大隊長媳婦自詡也是個體麵人,可幹不出來這種事。
但是——就活該他們吃悶虧啊?
大隊長媳婦怏怏的,其他人也未見得心情有多好,飯桌上只剩下一片咀嚼的聲音。
一頓飯吃得沉默極了。
飯後,王老三和王杏兒把兩人各自帶去了他們的房間。
畢竟是鄉下的房子,年歲也久了,泥牆斑駁,屋簷低矮,屋裡空間不大,只有一扇很小的窗,用報紙糊著,些許昏暗的光線從外面透進來。
顯得逼仄又灰撲撲的。
王雪的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鼻子也聳著,很是嫌棄。
背對著她的王杏兒沒有注意到,她利落地把炕琴整理出一個地方:“你把你的行李收拾收拾放在這吧,你帶鋪蓋了沒有?帶了就放上來,晚上好睡覺。”
王雪皺著眉問:“我晚上睡在哪裡?”
王杏兒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當然是和我一起睡在炕上啊,還能睡哪裡?”
王杏兒作為大隊長的閨女,在村裡的姑娘中一直是最出挑、公認日子最好過的女孩了。即使後面陸陸續續來了些女知青,一是在這裡沒親沒故沒靠山,二是大家都不把她們看做自己人,所以她在本村裡仍然是第一梯隊的。
但王雪不一樣,論起來她也算村裡的一員,本身卻又是從個從城裡來的,王杏兒多少還是有些掙一口氣的心思,拿著掃炕專用小笤帚一下一下地掃著炕收拾。
但畢竟是天天睡的炕,沒有什麼灰。
她還是很幹淨的。
王杏兒有些得意。
但畢竟是土炕,整體的顏色就是暗灰帶黃的,而且因為之前是王杏兒一個人住,為了省柴火也沒有砌多大。
王雪只是瞄了一眼,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我……和你一起睡?”
王杏兒想著她爸媽出事,和弟弟天遠地遠地來他們這,想想其實也挺可憐,好心好意地安慰一句:“嗯,你放心,我睡覺不怎麼打呼嚕。”
還會打呼嚕???
王雪激動的情緒佔據了大腦:“我是說,我和你一起睡,睡在這兒??”
聲音一下子沒收住,有點尖利。
王杏兒終於察覺到了這個堂妹乖巧表象下對她的嫌棄了,正擦著櫃子的手停了下來,不高興地把東西往桌子上一丟。
“你這是在嫌棄我嗎?”
東北的姑娘性子直,不吃樂意悶虧,有什麼話直接就說來了,把從沒見識這架勢的王雪嚇了一跳。
她確實嫌棄,但還得住人家家裡呢,哪兒敢當面這樣打主人家的臉?
立馬緩和了臉上的神情:“沒有沒有,是我想著這……床之前應該是你一個人睡吧,我怕我會擠到你。”
王杏兒勉強被哄好,只是到底還有些氣不順:“那怎麼辦呢,就這麼大點地方,總不能叫你睡地上吧。”
王雪臉上的笑容微微有點僵硬,她深吸一口氣,從包裹裡拿出一個以前用過的舊頭花,因為不是什麼好東西體積也不大,抄家的時候僥幸逃過了一劫,沒有像鍋碗瓢盆那樣被紅小兵砸個稀爛。
“杏兒姐,你知道我爸媽出了事,家裡垮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看上去很是難過的樣子,“所以情緒不太好,說話也渾渾噩噩的,一時失叫人誤會,你別生氣。”
王杏兒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對哦,這個堂妹家裡剛出事,正傷心呢,說話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剛剛是不是語氣不太好啊?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感覺這個堂妹說話她心上人林信平有點像啊?
王杏兒努力把這個想法甩開。
王雪拿著頭花,遞給她:“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頭花,送給你,你別生我的氣,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親切,我是真心想和你做姐妹的。”
王杏兒僵硬地捏著頭花,滿腦子都是我真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