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躲什麼!得把淤青揉開才能好,你信嬸兒!”
大隊長媳婦經驗豐富地說,學著她男人每年過年按年豬的手法,將宋軟死死地按在胳膊底下,一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嗷!嗷!嗷!嬸你輕點!!!”
宋軟慘叫連連。
等大隊長媳婦再停手,宋軟已經被蹂躪得雙眼發直,整個人僵直得彷彿一條死魚,看上去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她知道大隊長媳婦確實是為她好,故而只是拿譴責的目光盯著大隊長看。
目光悽慘幽怨,那叫一個悽悽慘慘慼慼,給一條手帕就能上臺演楊白勞了。
大隊長被看得很不自在,於是幹咳一聲,轉移話題:
“小宋啊,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也是個糟心事,宋軟於是便更幽怨了。
她看看大隊長媳婦,又看看大隊長,整個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狀態。
當了這麼多年東風大隊領導人媳婦,大隊長媳婦還是又幾分敏銳的。見此情景,連忙張開了手,像趕雞崽一樣把圍聚過來的兒子兒媳們都趕回去:“都回去,都回去!”
回去就回去,本來也困了。
小閨女王杏兒心最大,頭也不回地揉著眼睛往自己屋裡走——今天白天考了那麼一場,可累死她了!
但一大家子人,也不是沒有自己小心思的。
比如村長二兒子的媳婦白芳芳,此刻便挺著高高的肚子,有點不甘心地趴在窗臺上,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回來揪著自家男人嘀嘀咕咕:
“你說,這大晚上的,宋軟來找咱爹孃幹什麼?是不是白天考試沒考好想找咱爹走後門?”
“你可拉到吧,那個校長都說了按照成績排,”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不耐煩地把被子一裹,“這找咱爹有什麼用?就咱爹那小學沒畢業的文化水平,還能幫她改卷子不成?”
“講不好沒改前九十分,改過了六十分。”他不屑地說。
得虧現在大隊長不在這,不然非蹬死這個不孝子不可。
“這倒也是……”白芳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但沒探究出前因後果的難受像貓抓一樣在心中撓,她繼續猜測道,“那她來幹什麼,還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想給爹孃送禮討好咱家?”
王老二是真的困了,但媳婦嘀嘀咕咕在耳邊一直念,他只能強撐著眼皮子回,“她討好咱家幹什麼?她現在又不需要人撐腰。”
一個養老虎、自己還能打死野豬、嘴皮子還利落的人,即使是個外來的女知青,又有誰敢上前招惹不成?
不說別的,他們大隊也不是沒有老光棍二賴子喜歡對小媳婦大姑娘口上花花,但你瞅瞅,有人敢對宋軟口上花花嗎?
他們是無賴小流氓,不是無腦大傻嗶。
白芳芳被堵了回來,有些不服,於是繼續發散猜測:“或許……或許是宋軟和家裡人關系不好,今天被傷了心了,找咱爹孃尋求安慰?畢竟爹孃一直是很照顧她的。”
“啊對對對。”王老二的眼皮子已經粘上了,含含糊糊地應道。
白芳芳卻把這當成了肯定的意思,像是來了勁:“那你說,咱爹孃會認宋軟當幹女兒嗎?”
王老二沒明白怎麼就跳到這一步了:“平時也沒見你多喜歡小妹啊,她還是爹孃親閨女呢。”
“那咋一樣!”白芳芳捶了一下王老二。
這些男人就是不想事!
“有啥不一樣的?”王老二是真的煩了,懶得再和這娘們扯舌,被子一扯蓋住頭,作勢要睡覺,“睡覺!一天天的,消停點!”
見他真的煩了,白芳芳沒敢頂風上地去扒拉他的被子,但也沒有跟著躺下來,而是在一片黑暗中半坐著靠在炕琴上。
她當然不喜歡王杏兒。
王杏兒是大隊長兩口子親閨女,吃穿住用行理所當然地要他們這對親爹孃來承擔。本來一個女娃,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但偏偏就大隊長家不一樣,養祖宗一樣好吃好吃地供著不算,還送她去上學!
偏這丫頭還真有幾分小聰明,居然一路唸到了初中!原本七八歲大的女娃就可以下地掙工分補貼家裡了,但王杏兒一天到晚在學校裡泡著,能掙個地瓜!
不僅如此,還有課本費、學費、夥食費……十裡八鄉就沒見這麼糟踐錢的丫頭!她男人都沒上過初中呢!
至於王老二也讀完了小學,是自己沒考上初中所以才往下讀的事,她在此刻忽略的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