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我算什麼人?
此言一出, 在場眾人皆是一怔,揮舞小劍的小娘子更是身子驟然一僵,面色似乎都因他所言白了幾分, 下意識瞥了身後的顏元今一眼。
後者反倒是一臉渾不在意, 只微微一笑,看起來甚至還很有幾分和顏悅色:“約莫是當初你那好師傅非但將你腿打折了, 連嘴都一併殘了,在說什麼鬼話?”
顧雋忍不住在旁抹了把汗,暗忖不愧是昨昨兄, 這張好嘴生的, 說話慣會朝人心窩子捅。不過玄直所言叫他這會兒也有些疑惑, 什麼叫今夜這身血去了……
他朝廣陵王世子方向看去, 卻見這時, 不遠處假石後也不知是誰朝牆後丟了幾根亂七八糟的板凳腿兒過去, 伴隨著小廝伸長脖子氣竭的一聲叫罵:“敢咒我家主子,我去你爹的!”
那凳腿兒還並未砸至暗處,忽然響起一記哨聲, 下一瞬便見一道黑影閃於牆頭, 而後聽得“呲——”一聲,凳腿尖直直刺入那東西本就空蕩的右眼, 腐血爛肉四濺, 插著木頭的臉就這麼慢慢地轉了一圈, 直勾勾地朝躲在遠處石後的陳皮方向看去。
衛祁在眉頭一凜:“不好!”
眼見兇僵騰空而起朝陳皮跳去,他手中拂塵因牽製法陣無法抽離, 只能分出一根銀絲向陳皮纏去, 將那有些嚇呆了的小廝於瞬間卷至了另一方向:“危險,莫要在此處逗留!”
而那兇僵尚未落地, 又有長劍襲來,與方才如出一轍,此劍淩厲至極,竟於剎那間斬去了它一雙僵腿,伴隨一聲嘶鳴,上身砰然落地,在地上驟然滾了幾圈。
此景血腥恐怖至極,顧雋未來得及捂眼,看得雙目睜大,下一刻,又轉身扶著牆再次吐了起來。
顏元今收了劍:“又丟歪了。”
“無礙……嗚——”
伴隨著顧大公子陣陣幹嘔的聲響,牆後那人卻是又笑了聲,笑聲中幾分譏諷:“你小子倒是毫不手軟。”
廣陵王世子輕嗤:“本世子對畜生素來不會手軟。”
話音落,手腕輕輕一挑,今今劍驟然向著牆上聲音方向飛去,劍身飛轉出殘影,只聽得“乒、乓”兩聲,今今劍又原地飛回,落回他手中,劍上掛著一抹黑色布條,搖搖欲墜。
輪聲起,在並不平坦的石子道上發出“轟轟”的聲響,圓拱門後一人身影現出,於月色下容貌漸漸明朗。
李秀色見過這張臉,生得頗有些俊俏,眼尾上挑,眉目間總瞧著稍帶邪性。
“對畜生不手軟,”輪椅上那人似乎在回味這句話,笑眯眯問:“誰是畜生?”手指輕輕一抬,示意不遠處道陣光圈中的兇僵:“他們?”又朝廣陵王世子瞧過去,“還是你呢?”
李秀色沒等他說完,便已然罵道:“你嘴巴放幹淨點!我看你才是個畜生!”
玄直狹長的眼稍稍一眯:“小丫頭片子嘴皮子這麼厲害,早知那夜就不該浪費時間,早早便叫人將你血取了。”
話音未落,一道長鏈便直直朝他抽來,玄直身形一動,輪椅便隨著他朝一旁突閃,長鏈如鞭,突起的片片銅錢擦過他一邊袖口,又刮下一片黑布。
玄直嘆了口氣:“若非我躲得快,險些要被你抽著。怎麼,我不過說她一句,你便這般生氣?”
顏元今冷聲:“嘴這般髒,我也替你取了。”
玄直笑了笑,沒應聲,只又低頭輕輕拍了拍自己兩邊都被撕裂一截的黑袖,又嘖嘖道:“我就這身衣服瞧著像個道士,你也要去毀了。”
顏元今似乎懶得再搭理他,銅錢鏈再用力一甩,此一下正捆上那輪椅的一邊,用力一拉,那椅便朝一邊偏去,下一瞬,便見椅上之人躍起,直坐上了一旁的高石之上,兩條腿一條褲管看上去空空蕩蕩,一條儼然不怎麼靈活,實是已然殘了。
“都是廢人了還這麼能跑。”
玄直臉色明顯難看一瞬,但又很快壓了下去,只抬頭望了下天:“比不得你,月圓之夜竟還這般能忍,怎麼,何處尋來的仙丹?叫你一個怪物,今夜裝人還裝了這般久?”
也不知他怎麼說著說著又突然想起了方才譏諷過的小娘子,又朝李秀色看來,甚至“嘶”了一聲,聲音中竟還有幾分後知後覺的意外:“還有你,倒是忘了,你又是何處尋來的仙丹?被兇僵所傷早該死了才對,怎麼還在這活著?”
“……”
這廝嘴毒比起廣陵王世子有過之無不及,李秀色早就見識過,當初聽長齊提起這個師弟被打斷雙腿還稍有些惻隱之心覺得是否是他師傅太過狠心罰得過狠,眼下只覺得怎麼當初沒也將他這張嘴撕了。
不過他前句所言讓她心中也沉了一沉,顏元今確實是吃了兩粒長齊前日所給的慈神丸方維住了神智,也緩解了一些痛楚,可藥力壓制意識畢竟只是暫時,如今在月色光輝愈發濃烈的演變下,她始終在注意著他,注意到他的眸色確實在漸漸變紅。
黑夜中看不太清晰,但她知道,但凡顏元今皺一下眉,那一定是因為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