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來真的,高蘭嚇得一把捂住自己的臉,也不敢再說救哥哥了,直接從地上爬起,轉身便朝外跑去。
顧夕看了看她踉蹌背影,又將目光收回,看著高複道:“橫豎我手上沾過血,你以後再敢用你這髒嘴提一句我兄長,我不管你是誰,定會要你的命。”
高複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壓著,但眼下花園內已有了些響動,他擔心有人過來,也知道這小子是有些武功的,自己斷然打不過,也不敢再過多糾纏。若是被廣陵王世子或是顧家人瞧見,只怕更難脫身,便忙道:“是、是高某多嘴!顧小公子誤會了,我斷然沒有那個意思!我對天發誓!”
顧夕懶得聽他多說,直接將腳一收,罵道:“滾。”
不過片刻,高家兄妹二人已然消失在視線之中。
李秀色眼下還有些生氣,她正要再說些什麼,扭頭時卻見到顧夕緊緊握住拳。原來他已經不知道握了多久了,即便此刻都是青筋暴起的,可見內心波瀾之大。
她上前一步,沒有說話,只覆上了他的拳頭,輕輕一握,無聲安撫。
顧夕手上的力道這才緩了一緩,轉頭看她時神態絲毫看不出方才動了那麼大的怒,關心道:“漂亮娘子,方才那廝說話那麼難聽,你不會難受罷?”
李秀色一愣,這才想起他說的是高複說她的那些。可是她幾乎沒記起高複說了什麼,明明高家兄妹從頭到尾都在針對他,每一句話中傷他,這個少年也不知是如何能忍受住的,連她都沒忍住先上去打了人。可如今事情過去,他問的第一句話卻是她難受不難受。
她心裡有些酸軟,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夕哼道:“瞧他那歪瓜裂棗的模樣,狗見了都巴不得繞道走,還敢大言不慚說你中意他,怕不是失心瘋了,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見這少年罵得這般狠,李秀色心中又感動又有些心虛汗顏。
“還有那個小娘子,怎的這般令人生厭……”
聽他說到高蘭,李秀色忍不住道:“你方才說,劃過許多小娘子的臉……”
“嚇唬她的。小娘子是該被好好護著的,我怎會去劃她們的臉,倒是她們在課堂上老是朝我扔荷包,砸著我好幾回,也不知是什麼意思,煩都煩死了。”顧夕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漂亮娘子,你不會也被我嚇著了罷?”
李秀色立馬道:“當然沒有!”
心中又默默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劃臉”這話一出來委實是讓她有些驚訝的,在她的概念裡,也就顏元今那種不可一世的家夥說得出來,好在顧夕也是隨口亂說的。
李秀色看著顧夕自然的神色,還是忍不住道:“顧夕,總之那些小人說的話,分明就是故意惡心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放心罷!自然不會的。”像是怕她不相信,顧夕忽然擺了擺手,笑說:“我好著呢,那些阿貓阿狗放的屁,我素來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饒是這麼說,李秀色也看出他語氣裡摻了點逞強和故作從容的成分。
這少年來胤都一趟,已經收拾了最好的狀態,拿出最好的笑容和樣貌,像是要告訴全世界他的樂觀和釋然,他也的的確確做到了。可越是這般,越讓李秀色覺得有些心疼,事情才過去多久,誰又知道他做到這樣,要有多努力、多不容易呢?逼他做到自揭傷疤這一步,誰能看見他心中到底有多痛呢?
高家兄妹簡直就是該死!她入春宴座前就瞧見高複在趙乾真面前奉承巴結的模樣了,眼下他兄妹二人這般故意來針對的做法,仔細一聯系想想,她就猜到了是因為什麼緣故,又是誰指使的。
李秀色嘴上什麼也沒說,默默在心裡給這三人記了仇。
顧夕忽然問道:“對了,漂亮娘子,你手疼不疼?”
“早不疼了。”李秀色忙道:“我還嫌我方才力道不夠大,另一手也應該再來兩下。”
聽她這麼說,顧夕這才笑起來。
“你放心罷。”李秀色道:“你不會在都城常待,但我會……”說著說著覺得不對,又改口道:“我會久一點。總之就是,今日的仇還沒算完,我遲早要找他們的麻煩,好好替你再教訓教訓他們。”
說這話本以為顧夕會更高興,誰料到卻聽他說:“不必了,沒必要同這種人糾纏。”
李秀色一愣,扭頭去看:“你不想報仇啊?”
想當初在青山鎮看到這小子,在顧家人嘴裡可是個逃課踢球動不動與人打架的混世小魔王,眼下卻能這般能忍,雖說剛剛也動了怒,可也是被逼急了才上的腳,要不是李秀色看到他捏緊的拳頭,都要懷疑這顧夕是不是被換了個芯子。
顧夕道:“想啊。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從前我最愛打架,書堂上、球場中,誰惹我不痛快,我早便扭打過去了,每天烏煙瘴氣回家,總要糟一頓罵,旁人怎麼教育我,我也不聽。”他說著,似乎回憶起什麼,繼續道:“兄長總讓我收收性,我從前不屑於聽,但眼下覺得也有些道理,那種人,若是兄長在,也是根本不屑於理會的,權當是狗叫罷了。”
聽到他主動提起顧朝,李秀色沒有出聲,只認真聽著。
“再說了,方才我們已經合夥教訓過他們了,不是嗎?我從不追落水狗。”
顧夕說著,忽然很真心地笑起來:“漂亮娘子,謝謝你替我打了他們,我心中沒有比這更爽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