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保佑您徒弟平安無事。
一時怔怔。
衛祁在訝道:“師伯……已逝了?”
長齊半晌未言, 抬起頭道:“他已不再是我陰山觀中人,更非你的師伯。”
言語平靜如一潭死水,仿若方才還因這前師弟流露出遺憾心痛情緒的並非是他一般。
顏元今興致缺缺地將冊子餘下翻完, 廣陵王世子雖說往日裡那些但凡自己不甚在意、哪怕見過上百次的人名字都記不得, 但正事上卻是記性極好,甚至還有些過目不忘, 諸如此類冊子的記載只草草掃去一眼,便也大差不差地印在了腦中。
見這掌門也應當是將自己所知的能說的都說完了,這頓早膳實屬用得漫長, 他便將翻完的冊子丟回桌上, 懶洋洋地偏頭瞥了桌上其餘三人一眼:“吃完了?”言下之意是事辦完了, 該下山了。
顧雋頗為尷尬地捧著手裡裝著白粥的碗, 方才講正事時沒人注意, 他倒還能再吃上兩口, 這會兒靦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碗筷整齊放置了回去,言語間還有些依依不捨:“觀中粥點口味倒是非比尋常。”
“此類皆由後山千年古泉水所熬製, 除甘甜外, 還天然帶了些草木清香之氣。”長齊道:“施主若是喜歡,可差人為您捎一壺走。”說著便喚了外頭一個弟子來。
還有此等好事?顧大公子雙眼微亮, 欲拒還迎道:“未免過於麻煩這位小哥了。”
“不麻煩。”
顧雋立馬道:“既然如此, 顧某便恭敬不如……”
話未說完, 便被廣陵王世子不耐煩地拎著領子朝外拖了出去:“天黑前下不了山,本世子把你府上灶房拆了。”
“誒?昨昨兄, 慢點, 有事好商量……”
長齊將目光落回至屋內自己那弟子的面上,見他將那兩個冊子整齊放好遞回自己面前, 再低頭對自己行了禮:“師傅。”
這掌門看他半晌,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道:“我曾想過,倘若當年為師能早早阻攔,使得玄直並未下山見到那女子,是否他今後便不會成為那般模樣。”
衛祁在沉默未答,反倒是一旁的小娘子出了聲:“玄直道長變成那般是他自身的原因,您不是早說他心中邪性未斂?想來他一事怨不得旁人女子,怨不得情之一字,要怨 便只能給怨他自己。道長怎可將其餘心性本就正直純良、寧折不彎之人與之相提並論,抑或杞人憂天?”
長齊倒也不反駁,看向李秀色,笑了笑:“姑娘所言極是。”
李秀色起身,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拉住了衛祁在袖子:“道長既已答應讓衛道長下山,不可反悔。”
長齊並未說話,只朝一旁讓了讓位,空出路來。
衛祁在垂首沉聲:“待弟子替師兄查明真相,捉拿幕後之人,定會歸來踐約,破下餘陣。”
這小道士還想著破陣呢。李秀色忙拽了拽他,小聲道:“抓緊走罷,喬姐姐還等著你呢。”
兩人經過長齊身旁,卻忽聽這掌門低聲道:“我並未親眼見到玄直的屍首。”
衛祁在一愣,偏頭看去,正瞧見風吹起師傅鬢邊發須,發色花白中有一些暗淡的灰,從前只覺清冷,如今細看卻顯得滄桑。
他一直曉得,觀中的一眾長老,即其餘的師伯們,皆不過知命之年,唯有師傅最為蒼老。師傅雖有道根,卻開化極晚,是當時入了親傳的眾弟子中最是年長的那一個。
古板、固執,不願向年輕人低頭,憑自身的努力與險些被白白蹉跎了的根底,才成了新一代的掌門。
也曾聽長老們說起,若非造化弄人,只怕當時第一個破了二十八道陣的掌門之位,或許未必是師傅的。
衛祁在此前從未將此話放在心上,除了師傅,還有誰能是第一個?此刻腦中卻冒出了一個人影,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正誡告自身莫要胡思亂想,身邊人忽然慢慢續道:“是我……以為他已死了。”
長齊喃喃說完,便再也沒有開口,神色掩在陰影裡,眉眼中沾染一絲誰也不知曉的虧欠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