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今“嗯”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只又沒骨頭似的懶洋洋倚靠起了樹,像是閉目養神起來。
李秀色一時有些分不清這是在做什麼,沉默了半晌,方才問道:“您這是?”
“睡覺。”眼皮子都未掀一下的言簡意賅。
“……”
不是,這麼突然。
不過你睡覺就睡覺,但在這之前能不能先把我放下去啊?
她扭頭看他,正要開口,但正見著他微闔的雙眼與平穩的呼吸,好似真睡著了似的一般,神色中有著一抹罕見的安靜與平和,不知為何叫她忽然有些不忍打破這一絲平靜,便沒有作聲,又默默將頭扭了回來。
真古怪,還真就在上頭睡了。
雖然上頭的風景真的很不錯。
她眺望四周,仰頭捕捉天上最近的星光,又盯著流雲滑動的軌跡,最後才將目光平視前方。前方,能越過這一整個道觀,看見那片黑茫茫的後山,那孤立的小墳頭,彷彿也隱於月色,正與此處遙遙相望。
李秀色想了許久,用極小的聲音,低低開口道:“世子,我去見過了阿五。”
沒有人應聲。
她便又道:“我什麼都知道了。”
風靜靜吹過,空氣都帶著絲涼意,她的手心卻微微出汗。
“我知道這樣不對。”小娘子嘆了口氣:“可是我還是想問,您娘親如此……是因為澤幼嗎?”
早在大理寺謝寅替她包紮的時候,無意提起的那位澤幼。被這位廣陵王世子厭惡的宮中宦官,與她同樣有胎記,在王妃出事時於廟前求情的戴帽者……除了他,她想不出別人。
好像有片刻的沉寂,有人微微睜開眼,許久才道:“你膽子真的不小。”
李秀色低下頭,有些緊張。
是的,何止不小,她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她也不知此刻為何自己如此的大膽,許是風吹得她有了幾分冒失的沖動,又許是與後山對望時讓她止不住對自己的好奇心誠實。
顏元今看著她,瞳色於夜下辨不清:“誰跟你提的澤幼?”
李秀色沒吭聲。
廣陵王世子看著她:“不說?”
李秀色忽然有些煩躁,她本意不是這樣,下意識便道:“世子若不想同我說,那便算了,我只是覺得……”
“李秀色。”話未說完,卻被人打斷,像是氣笑了:“是覺得我喜歡你,所以你打聽這些,我不會生氣?”
李秀色一怔。
眼下她心中像是堵了口氣,而這口氣因為他這句話更難以下嚥,她胸口處悶得慌,又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時候,開口道:“抱歉。”
但是想想不知為何脾氣也有些上來,開口道:“那我不問便是了。”
說著又道:“我先下去了。”
“你下不去。”
“……”
小娘子一時又有些氣,想辦法慢慢朝旁邊挪,這樹幹的另一頭便是圍牆,她要是能爬到圍牆那邊,順著牆總能下去。
誰料方挪兩步,便被人拽住了胳膊,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你不怕摔死?”
摔死也比被你算賬好。
李秀色不知道該說什麼,誠然她確實冒犯了別人的隱私,此事也確實未過腦子,但她本意不是如此,更不想惹毛他,只想著先回去冷靜一下,有機會再同他好好說。
便胡亂道:“我有些困了。”
顏元今盯著她,須臾道:“不是要聽澤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