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聽著便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隨便學學?”
小郎君毫不謙虛:“許是本世子聰慧,雖是師傅領進門,但往後的所有都是我自己悟的。”
李秀色不由好奇:“那您師傅呢?”
“死了。”
李秀色一愣:“死了?”
她問出口便下意識有些後悔,唯恐提及旁人的傷心事。
卻聽顏元今“嗯”了一聲,像是回憶起什麼,而後開口道:“有一年他為救我被僵屍咬了,後來化了僵,被我親手殺了。”
李秀色一怔。
夜中起霧,她坐在他前方,聽得他語氣毫無停頓,若無其事,似乎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波瀾。這騷包開口的話這般令人驚駭,他卻就好像在說“今晚天氣不錯”一般自然。
她貌似知道他為何這般痛恨僵屍了,從往日的一樁樁他逐漸顯露的秘密看來,他確實是應該討厭那類東西的。
李秀色本該將這個世子朝最壞的方向去想,比如像他自己說的“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傅”,什麼樣的人才能這般風輕雲淡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話?可她卻不知為何,此刻卻根本無法朝那方面去想,反而心中湧現了一股異樣的情緒,如同當日在幻境中第一次見到縮小的廣陵王世子那般。
她想了想,開口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廣陵王世子笑了:“竟沒料想你這般從容,為何不問我怎麼這般狠毒?”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說這話時都已經習慣性地用最惡劣的語氣去描述自己,卻不想卻聽面前的小娘子搖了搖頭,小聲道:“都過去了,世子。”
她破天荒地沒順從他所說的“惡毒”兩字,明明她最是怕他。
顏元今心頭彷彿有什麼東西漏掉了半拍,眼睫無聲地顫了一顫。
李秀色這邊卻早已跳過了這個話題,她腦子裡回想著幻境中的他,還是忍不住又道:“世子,那些欺淩你的孩童,都是些什麼人?”
照理來說,瞧這騷包走街過巷時那股人人聞風喪膽的氣派,能養成這般不可一世又目中無人的驕矜性子,應當是從小被人寵著,含著金湯匙,無比金尊玉貴地長大的。當日在皇後面前,她便瞧出一國之母都那般寵愛他,這樣的人,怎麼還曾被人欺淩?
顏元今本不想答,但見她好奇,還是道:“忘了,名不見經傳的一些官家子弟?”
他簡單回想了下:“幼時無人教他們身份尊卑,騎到我頭上 來,恰巧本世子自己的事也只願自己動手解決,家裡人不知道,待我學成了點拳腳,便回去一個個找來收拾了。”
他說的這般輕松,李秀色腦海裡忽然冒出孩童模樣的受了氣的小世子一個個闖進別人府裡打人的畫面,便有些忍俊不禁。
“打得好!那您把他們都打了一頓,他們以後見著你不得繞道走?”
“沒機會再見著我。”廣陵王世子輕嗤一聲:“事情不知怎麼傳到了我家那位王爺耳裡,那幾個小官舉家上下都被收拾出都城了。”
又“啊”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還有知道我眼睛失血變紅的那幾個,沒等他們傳謠出來,嗓子便都已經啞了。”
“……”
他說得這般輕巧,李秀色卻是直冒冷汗。
她一方面感慨別看這世子與他爹似乎很不對頭,但廣陵王顏安貌似很是在意他;一方面又心道,不愧是父子,上次遠遠一瞧,見那廣陵王風度清雅,好麼,合著私下裡卻是為了兒子直接將旁人弄啞作毒,如出一格的心狠手辣!
思及此,已經撞破了許多廣陵王世子私事的她不由得越想越心虛,背後也越來越發涼。
忍不住擲地有聲道:“世子!你放心!你每逢十五變身,每逢失血眼紅,親手殺了師傅,這些我都不會同旁人說的。”
顏元今:?
他呵道:“本世子素來只相信死人或者啞巴,從不對伶牙俐齒的活人放心。”
“……”
李秀色一哆嗦。
她忍不住左右看看,上下看看,心中焦急小桃花怎麼還沒出了這條街,這世子這般閑庭信步讓它慢騰騰挪是什麼意思,就不能跑起來麼!
他一點也不急,她也不敢多說,更不敢回歸方才的話題,只得又狀似隨意說起道:“對了世子!過幾日便是喬姐姐生辰了,你給她準備了什麼禮物?”
廣陵王世子原本只是故意嚇唬她,沒想到這小娘子這麼不驚嚇,還真當真了似的,躊躇了半天,張嘴便換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他道:“我為什麼要給她準備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