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熒光漸歇,她朝那隱在暗中的廟宇望了一眼,喃喃道:“也不知李姐姐怎麼樣了。”
喬吟敲了半晌的門。
起初無一人應她,透過圍牆的暗黃色光芒,可見其中應當是亮著燈的,定是有人在,卻唯獨聽不見半點聲響。
過了片刻,突然聽見聲聲似狼的嚎叫聲,嘶長駭人,仔細分辨,才認出是狼犬的聲音。犬吠聲隨著嚎叫此起彼伏,倒讓喬吟稍稍一愣,這院中似養了犬,還不止一條,甚至似數量極大。
她雖奇怪,卻也沒時間思考,只能大聲呼喊,盡量不被那犬聲壓下去:“樂雙、樂雙散人在麼?求求您,見我一面罷……”
也不知喊了幾聲,等了多久,內裡才傳來細微的動靜,有人在院內道:“施主請回罷。”
喬吟眉心一跳,急忙道:“樂雙散人,我有要事相求,還未見您,如何能回呢?”
廟門“吱呀”一聲大開,內裡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尼僧,面容慈和,對她立掌微微頷了一首,而後道:“此地並無何樂雙散人,施主莫要再叫喊了。”
“不可能。”喬吟皺起秀眉:“這白牙谷並無道觀,唯有此一座廟宇,周邊佈置又如此蹊蹺,若非散人玲瓏心,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您並非樂雙,那樂雙在何處,是在廟裡麼?”
她說著,等不及便要朝裡沖,素來在外人面前循規蹈矩的國公府小娘子眼下也有失了分寸的時候,可她還未進門,便有跳出兩個持棍小僧童,將她牢牢攔住。
“佛門重地,施主怎能擅闖?”
喬吟面上露出歉意,低聲道:“我屬實是沒辦法了,我有急事相求,我、我朋友他——”
“施主,”老尼僧緩聲道:“我再說一遍,此地並無樂雙散人,更沒人能救你友人性命,您還是快快請回罷。”
說完,又道:“關門,送客。”
眼看廟門要被那兩個小僧童關上,忽而從側邊伸出一隻手來,牢牢扣住了門邊。兩個小僧童嚇了一跳,唯恐夾著那人的手,在最後一刻停下了動作。
入目的是一位紮著雙丸髻的小娘子,她朗聲道:“我這姐姐可並未直言到底是何要事相求散人,大師,您怎麼曉得那樂雙有救人性命之能?”
老尼僧笑了笑道:“施主,佛門不殺生見血,您還是將手放了罷。”
“怎麼,”小娘子身後不知何時又站出來個翩翩小郎君,氣勢多張揚,冷笑一聲道:“她若不放,你敢讓那兩個小東西傷了她?”
李秀色回頭,看了廣陵王世子一眼,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底氣了些許,多有些仗勢行威的意思,點了點頭,續轉回頭道:“大師不妨先回答我的問題。”
老尼僧只是淡笑,並不言語,倒是那兩個小僧童異口同聲道:“深更半夜前來叨擾,可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幾位若是有心,明日再來罷。”
李秀色聞言,與喬吟對視一眼,後者聽到那句“明日再來”,便知是有了希望,眼底終於露出亮色,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喬吟明日再來,屆時希望散人可見我一面,多謝諸位了。”
老尼僧沒有說話,只與兩個小僧童一同對她頷了頷首,見李秀色終於放開了手,方才關上了大門。
離開那廟宇,首當其中是要尋一處落腳之地。
此地並無驛站,眾人只得敲開一處較大的農家,借住一晚。那農戶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倆,瞧見廣陵王世子遞出的元寶,便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忙竭盡所能收拾才出三間空房來。
廣陵王世子理所當然地獨自住了一間;喬吟與李秀色一間;顧雋、陳皮與沉睡的衛祁在住了最大的那一間,陳皮打了地鋪,顧雋與衛祁在分睡床鋪兩頭,倒也勉強不擠。
李秀色深知自己睡覺極不老實,雖與喬吟打過招呼,但還是有些赧然,這一覺便睡得有些心不在焉,深怕萬一熟睡了一腳將人踹下去,於是直到夜半三更,意識還清醒得厲害。
她睡在外側,習慣性地翻了個身,朝外看去,後半夜突然出了月亮,光色皎潔,窗紙外如白晝明亮,她盯著盯著,便見門外似走過一道熟悉的人影輪廓。
李秀色愣了愣,等了一會,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朝外走去。
開門再關上,行至院中,正瞧見院內那一棵歪脖子樹上,正閑閑地靠坐著一個人影,手裡似拿著什麼小玩意,認真地雕刻著。
李秀色半晌沒出聲,使勁望了半天也沒看清楚他究竟在刻什麼,終於喚了一聲:“世子?”
樹上那人聽見她聲音,似是怔了怔,迅速將手中物什背在身後,方才低頭看她一眼,皺眉道:“這麼晚不睡覺,出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