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一愣。難怪如此……
“長大後本世子便很少讓自己受傷了。”他哼道:“畢竟也極少有人能傷得了我。”
這騷包說著說著竟又開始臭屁起來,李秀色方起了一些惻隱之心,又生生被壓了下去。她扭頭瞧見他臂上傷口處,能望見袖下那道深長的道子,因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朱湛色圓袍,本就偏紅,血染後顏色便更深一些。她想了想,從兜裡掏出藥瓶,嚥了咽口水,壯著膽子挪了挪位置,再靠近他一些,作勢便要去扒拉他的胳膊。
顏元今眉頭一皺,卻未動作,任憑她摸索過來,只問道:“你做什麼?”
“幫您上藥,留疤了可不好。”
“這是什麼?”
“這個?”李秀色“哦”了一聲:“這是顧夕給我的,我離開顧家時,他不是塞給我許多小玩意麼?這——”
未說完,便聽廣陵王世子道:“不必了。”
他扣住她手腕,一把推了回去,沒好氣道:“本世子自己有上好的金創靈藥。”
說著,抬手朝袖口摸過去,發現藥瓶沒有後,又朝胸前摸過去,最後眉頭一皺。定是晨起換衣裳時忘記將藥瓶也帶在了身邊。
李秀色見他臉色難看,心中瞭然幾分,佯裝詫異道:“世子不會沒帶罷?”
“……”顏元今默了一默,道:“你再多嘴,我也會把你丟下去。”
李秀色嘆了口氣,這人怎麼跟小孩兒似的?動不動就要挾人。再者顧夕怎麼惹著他了,都是藥,用哪個不都一樣?
她試探著將手伸過去,見這騷包並未拒絕,便笑眯眯一把拽過他胳膊,而後小心翼翼開了藥蓋,輕輕朝傷口處灑了上去。
有些疼,但是廣陵王世子卻連眼皮都未動一下,他仔細盯著她的臉,小娘子正垂著頭,認真地幫他傷口處哈氣,眉眼生動,很難得溫柔。他目光自她頭頂的烏發,落至她眼旁的胎記處,從第一次見起他便覺得這裡像是趴了條小小的蟲子,過去覺得很難看,其實現在也並不覺得好看,可是這個蟲子此時此刻彷彿也隨著她眉眼生動了起來,爬得他心尖也癢癢的。
他聽到她說:“世子,您今後也要當心,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他想說“好”,可不知為何卻說不出口,似是失去了一切言語的渴望,只定定盯著她於月輝下輕眨的眼睫。
李秀色上好藥抬頭,瞧見他正看著自己,神色稍有些古怪,心中便有些莫名。她也朝他那雙眼睛看去,瞧見紅眸非但沒有好轉,甚至比方才顏色更加深邃了些,不由有些心驚,這怎麼看上去還更嚴重了?
她手心撐在樹幹上,奇怪地支起身子稍朝前湊過去,好奇地觀察起他的瞳孔,一面道:“世子,我怎麼覺得您的眼睛更紅了些?”
夜間風涼,她說話時撥出白茫茫的熱氣,飄至他臉上,令他心頭不由一緊。
太近了。
這小娘子屬實是不知分寸。
李秀色不知他異樣,繼續朝前湊,嘴裡不停道:“世子,我發現,您的眼睛即使是變成紅色的,也挺好看的。”
顏元今沒說話,甚至目光也未閃躲,他只是定定看著她,稍蹙起了眉頭,而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朝著她眼旁的胎記上輕輕一點,點上去後,又鬼使神差地換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一瞬。
李秀色僵住了。
廣陵王世子也愣住了。
二人維持著這般詭異的姿勢,前者只覺得他指腹冰涼,激得她一陣戰慄,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他極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而後猛然抽回手,再別開目光,低聲道:“本世子就是看看,那是不是蟲子。”
“……”
李秀色摸了摸自己胎記,心中頓時一陣氣悶,暗中瞪了他一眼,又趕忙坐了回去,嘟囔道:“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什麼?”
“沒什麼。”
“本世子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