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輕嘆一聲,接過趙靈均手中那半卷遲遲未展的絹帛,素手輕拂,將泛黃的帛書在案幾上徐徐鋪開。
燭影搖曳間,趙曄錦的目光快速掠過密密麻麻的文字,隨後指尖一頓,在某處輕扣了幾聲,道:
“你看這。”
趙靈均傾身上前,只見絹帛中筆跡雜亂,好幾處筆畫都揉在了一起,趙靈均仔細辨認,其中內容,竟赫然記著一段建朝秘史——
元初紀事
太宗皇帝龍興代周,革鼎之際,朝堂之上權臣相鬥,黨爭不休。
可惜天不假年,太宗早崩,後嗣的君王懦弱,此後很長一段時日——
天子之勢旁落,皇權衰微,下設機構的官員和皇親貴族趁機為非作歹,加重徵稅,魚肉百姓。
江湖之遠,豪強並起,民不聊生。
因此,各州郡的百姓開始放棄入仕。為求自保,或結社自固,或立派稱雄,大大小小宗門派別於民間林立。
值此之際
倉陵郡遂州篙裡村人趙望秋,家中世代務農,後透過科舉考取功名,為官入仕。
可天不遂人願,官場上下徇私枉法,趙望秋多次上書進諫不被採納反倒遭人算計,最終憤而撞階自盡。
後人敬仰他的剛正無私,為他建廟祭祀。
事發後,趙氏一族幾乎被屠戮滿門,直到百年後才得以平冤昭雪。
倖存下來的族人方能重現江湖,借祖先清名,建了天元宗。
時值明君在位,為彰顯前朝後朝之異,收攬民心,皇帝特準趙氏子孫在天都開宗立派,這便是如今天元宗的由來。
“朝中內閣與天地會本互為掣肘……”趙曄錦眸光如刃,直視趙靈均——
“然而,前日天虞山急報,原掌門暴斃,往溯無極陣崩塌,新掌門繼位後,竟斷然退出天地會……聖上疑心——”
趙靈均眼中精光一閃:“是疑我唆使沈姐姐退出天地會,使陣靈派脫離朝廷掌控,對嗎?”
趙曄錦憂色更甚,頷首道:“如今天虞山內訌不止......靈兒寬心,我已借他人之口說動聖上,下了急詔命陣靈派掌門入晉陽城。屆時,自當還你清白。”
“未必……聖心既疑,寧可錯殺,豈可輕縱?”趙靈均眸色驟冷,指節攥得發白,“聖上明知我與沈姐姐交情匪淺,卻故作寬仁之態,無非是要引她入京——”
“屆時,這偌大皇城便是天羅地網,沈姐姐若來,只怕……”話音戛然而止,化作一聲冷笑,“不過是場請君入甕的戲碼罷了。 ”
趙曄錦聽完她的分析,欣慰道:“靈兒如今也懂得朝中斡旋了?”
“離家修行這麼久,一路上的艱難險阻也該讓我長長記性了。”趙靈均徐徐說道,“如此看來,我尚且是被牽連的,那爹爹忽然獲罪被召來京城,難道也是皇家射覆的伎倆麼?”
如今天元宗勢傾朝野,四大門派長老組成的天地會有與內閣爭權之勢。
趙家宗祠在民間又深受到百姓景仰。
而趙之垣向來治理有方,可為朝廷選拔人才的科舉場卻弊案頻發,久懸未決。
聖心漸疑——
是趙之垣故意縱容科場舞弊,好培植黨羽,在朝中穩固自己的勢力,助趙氏一族顛覆皇權。
然帝王心術,最忌打草驚蛇。
於是聖上派洛統前往暗查,豈料得到的回複卻是有人蓄意搗亂的含糊說辭。
更為蹊蹺的是,沒過幾日,洛統便以病辭官,不久後便在遂州老家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