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人好像是賣烤紅薯的大伯,她那天說想吃烤紅薯……陰差陽錯,沒有等到她,如今也不會等到那個答案了。
他太沒用了,難得她有想要的東西,還得讓她自己來買……
又過了一會,眼前的身影慢慢動起來,他才放下手中擺弄的東西,放輕腳步跟上她,面前的人突然開口了。
“燭樂,你能不能不要像做賊一樣盯著我?”
首飾攤前,她抱著雙臂還在往前走,頭也不回。埋怨的聲音卻從前面傳過來,他頓住腳步,愣在原地。
果然還在生他的氣……他失落地想。
冷不防手裡被塞了一個熱乎乎的紙袋,他下意識接住,面前的女孩已經轉過身往前面走了,腳步卻放緩了,似乎在等他跟上來。
鼻尖是烤紅薯的香甜的氣息,在冬日的街頭,像是炭火一般,將他周身圍攏的雪一寸寸融化。
他疾步走上前,她已經在茶攤上落座,面前是剛剛在書局那裡看到的窮酸老書生,老書生寫話本之餘,賴以生存的是這個茶攤。
但他並不執著於賺錢,在他們面前緩緩攤開紙頁,研墨只等她的故事。
“一個故事可以換一碗豆漿,免收銀子。”
冉雲祉撐著下巴正思忖著怎麼開口,遠遠瞧見燭樂試探地在她身側坐下了,捧著烤紅薯放涼了一點,小口小口慢慢吃著,頭壓得很低很低,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視線微微掃過他的面容,他抬頭的瞬間與她視線相對,又慌亂地低下頭去。
“那……就隨便講一個好了。”冉雲祉隨意地將豆漿推到燭樂面前,便瞧見那少年眉目裡暈染出大片不易忽視的喜色,像是對他莫大的恩賜一般,伸手護住,一副不肯撒手的樣子。
又沒人跟他搶。
“乖一點,我會給你很多獎勵。”伸手撥弄幾下他垂下的發絲,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小動物毛茸茸的觸感。
嗯……最起碼,反派人設已經維持不住了。之前他以無樂的模樣對她的惡劣行徑、又擅自對她使用鮫人淚消抹掉她的記憶,如今在他這般可愛乖巧的反應之下,怨氣消散了大半,剩下的是她心裡那些捉弄他的小心思。
“什麼獎勵?”
她終於露出了一絲親近,僅僅是這麼一句話,就能牽動他的心神,他迫不及待想修補兩人之間産生的裂痕。
他有些受不了了。無論是怎樣的獎勵和懲罰,只要她不要對他冷冰冰的,他全都能接受。
冉雲祉從懷裡摸出那本寫好的話本,頗有些憐惜地輕撫,放到他的面前,而後趴到他耳旁對他輕聲說:“那天聽到的白衣少年的故事,能不能講給這位老先生啊?”
想了想,她又壞心思地補充一句:“你應該比我會講故事吧?要講的好一點哦,畢竟我很喜歡他呢。”
這是他生命裡最榮耀的時刻之一,心懷蒼生,沖動卻懷著一腔熱血的時候,她不想讓他忘掉,盡可能勾起他的回憶。
她以為這段記憶已經被抹去了,然而少年白皙的面容上慢慢泛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薄紅。
她並不知道,臧若在修改他記憶的時候,並沒有把這一段記憶給他抹掉,目的就是要告訴他:你做了這麼多,這個薄情的世界依然不會對你施以援手。
對他來講,這是他走向深淵的導火索,自然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他完完整整的記得,甚至想殺死那時候懦弱施捨同情心的自己。
這段記憶的存在,便是一遍遍告訴他,濫用善良,最後會被毀的多麼徹底。
但……但是阿祉說喜歡他——好吧,過去的他。過去的他也是他啊,怎麼不是他了呢?
這段原本讓他厭煩的記憶也慢慢有了明媚的色彩,也不算什麼糟糕的記憶了。只是在生人面前讓他講自己的故事,他多少有些窘迫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