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樂愣了一下,似乎是覺得自己聽錯了,無辜地望向她的眼睛,她也回以一個冷淡的眼神,不願退一步。
“放手!”她再度重複,似乎是被她眼底的嫌惡刺痛了,燭樂猶豫,但沒有松開,“不,我不能放,你擔心我才會這樣兇我,阿祉,你別騙我。”
她那麼擔心自己,不會平白無故厭惡他,一定是擔心她連累自己。燭樂在心裡安慰自己。
騙?
這句話碰到了冉雲祉的痛處,她此刻根本不想面對他,不想看他偽裝的面容,不想聽他狡辯欺騙的話。
“我平生最痛恨欺騙我,把我當傻子一樣玩弄的人!不懂嗎!放手!”冉雲祉暴怒,出聲打斷了他的話,燭樂表情瞬間空白。
一句話,她僅用一句話,就將他好不容易構建的未來碎成一地殘骸。
恨……她恨他……
他害怕了。
在他退縮的瞬間,冉雲祉的身影下一秒便被鏡子吞沒了。
他立在原地,微微睜大的眼睛裡滿是驚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說他欺騙她……她說她痛恨他……
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他想不明白,這裡和剛才,到底哪個才是夢?今早她的話讓他飄飄然像到了天堂,而今她一個表情,一句話就讓他墜到地獄裡去。
原來地獄和天堂,原是這麼近的距離嗎?
為什麼會討厭他?他做錯什麼了嗎?他努力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從早到晚的一切,思維一片混亂,找不出來是哪裡出的問題。
是因為自己讓她等了,她沒有看到他的誠意,才生氣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他可以解釋的啊……不要討厭他,更不要……恨他。
可是沒人聽到他的心聲,他望著冉雲祉消失的方向,那裡已經沒有鏡子了。
他顧不得再去細想別的,用靈力在寶清寺的各個方向延展,靈力無孔不入滲透每一處,去搜尋她的位置。
周身變得冰冷,像回到了冷冽刺骨的寒潭之中,甚至比那時候還要冷上萬分。
搜尋不到,甚至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她的痕跡,他的靈力被切斷了。
相思子上被他設好了秘咒,只要給她帶上了,除了他,誰都不能取下來,再也不會像上次一樣被別人輕輕鬆鬆破壞陣法。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知道她的方位,找到她。
除非……除非她不在這個世界了。
心髒開始一陣一陣抽痛,屋裡檀香繚繞,木魚聲聲,直至思維慢慢有些混沌。身體漸漸發抖,強行被壓下的對這間寺廟的抗拒感又重新湧上了這具身體。
抬眸望去,大殿裡供奉的佛像活了過來,一雙雙眼睛直直盯著他瞧,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的罪惡照的無所遁形。
寶清寺本身就是一隻妖。他吸收人類供奉的香火,哪怕身隕,妖魂不滅,成為地縛妖,一旦寺院重建,他便可起死回生。
不只是人會被束縛,寺院一樣也可以,甚至它的怨念比尋常人化為的地縛妖更為可怖。
他控制不住靈氣四散,他將雲霽劍橫在腕前,聲音由此帶了點冷冽:“你把阿祉帶到哪去了,還給我!”
他並沒有聽到迴音,竟發現面前消失的地方又出現了一面鏡子,古樸的木雕鏡框,似乎在訴說著它過往的歷史。
他迅速用手觸碰一下,想去到鏡中世界,可他的手一碰到鏡子,非但沒有被鏡子吞沒,頭腦開始慢慢發疼,記憶一瞬間又變得模糊不清,本能告訴他要離開這裡,這裡對他來說很危險,可是阿祉還不明不白地消失在這裡,他還不能走。
眼前的大殿所有的佛像似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形態各異的鏡子,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樣——表情毫無生氣,眸子裡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一團幽藍慢慢攀爬彌漫至他的整個空洞的眼瞳。
那是……我?
他茫然地想,手上這面鏡子破裂,鏡片劃破面板的疼痛兀自傳來,他沒有躲避,因為他聽到了一聲清晰熟悉的低語,如同面對可怕的天敵,記憶裡來自血脈的壓制讓他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氣。
“無樂,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