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傳來婦人的應聲,過了許久才來開門。
門後女人臉上笑容溫柔,她頭發盤在腦後,挺著大肚子,似乎不久便要臨盆,看到渾身濕透的一人一貓,頗為驚訝:“呀,小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冉雲祉哆嗦著牙齒,小心瞟了一眼,這一眼貓眼的瞳孔瞬間瞪大,眨了好幾下才確認。
她沒有看錯,這人是那天在蘭豐村見到的地縛女妖,不同的是,此刻的她懷著身孕,也有影子,比成妖後更加年輕貌美,精神也好得多。
想想也是,日日思念孩子,精神能好到哪裡去呢?
燭樂顯然也認出她了,卻神色不變,沉默片刻後乖巧回答:“我不小心落水,能不能借一件幹淨的衣服和幾塊方巾?”
他從荷包裡摸出幾塊碎銀:“就權當我買下來了。”
他好就好在長著一張純良溫順的臉,低眉垂目的時候,態度謙遜恭敬,讓人不忍心拒絕。
女人沒有收,臉上笑意盈盈:“沒事的,不值幾個銀子,農家沒什麼好布料,小公子不嫌棄就好,趕緊進來暖暖身子,別著涼了。”
“多謝。”他點點頭,跟在女人身後進了屋子,屋子裡燒著炭火,暖烘烘的。
女人沖著另外一個房間喊道:“孩子他爹,你先別忙,先幫這位小公子找一件幹淨的衣服。”
“誰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身形高大的男人拿著鍋鏟出現在門口,見到燭樂驀地笑起來,“好漂亮的小公子,應該不是蘭豐村本地人吧?”
燭樂說話聲音依舊乖順:“外來的,路過此地。”
果然是蘭豐村……冉雲祉想,但還是搞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墜入地底,怎麼會來到蘭豐村被屠之前的時間點?
“先別嘮了,有什麼話一會再問。”女人催促著,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方手巾,男人見狀趕緊去攔,“都快是做孃的人了,張大夫可說了,還有幾日就要臨盆了,萬一動了胎氣可怎麼辦?”
女人嗔怪一聲:“難道我要天天躺在床上?都是農家人,不比小姐金貴,何必大驚小怪。”
雖然這樣說,眉目裡全是幸福的笑意。
“這個孩子可是上天賜給我們的,自然要好好寶貝著。”話語之間,盡能體現男人對女人的愛護。
夫妻倆膩了一會,燭樂不動聲色將剛才的方巾蓋在冉雲祉身上輕輕擦拭。
半晌後,女人又催了一句:“快帶小公子去呀,大冬天的很冷。”
男人這才悻悻地帶燭樂去換衣服,女人回到桌前,繼續做著手裡未完成的活計。
冉雲祉抖抖身上的毛發,跳上桌子舔毛,一邊舔毛一邊歪頭瞧著她的動作,女人愛笑又健談:“貓兒,這是給我未出世的孩子準備的小衣裳。”
用竹條織成的籮筐裡已經做了好幾件小衣服,各種款式應有盡有,只是冉雲祉現在看什麼都是灰白兩色,凝神看了許久才看清每一件小衣服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細膩針腳。
“原本我以為身體不好,這輩子都不會懷上孩子了。村裡的人對我指指點點,但是孩子他爹不嫌棄我,待我依舊如常。沒成想,我都快三十歲了,竟然有了身孕。”她摸了摸鼓起來的肚子,眼底盡是溫柔的模樣,那是一個母親擁有的慈祥眼神。
那一天,她望向燭樂時,也是這樣柔和的眼神。
她一定很愛自己的孩子,以至於自己的孩子離開了,死去百年魂魄都不曾消散。
冉雲祉垂眸,視線又被籮筐裡一隻金光閃閃的東西吸引了。
小小的一塊,元寶形狀,上面雕刻著祥雲紋樣,名字和生辰那裡卻是空的。
是長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