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裡,飽含著無盡的落寞。這何嘗不是在說她自己。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為什麼陪伴他十年的是柳姑娘不是你,可能,不會再有答案了。”
人已死,魂魄既散,做再多努力也無法找到故事的原委。
“我見過的……”南國癱在地上,耳邊墜著的相思子隨她身體的顫抖搖個不停,“我見過蘭豐村那個失去孩子的女人,她的魂魄一直在她的枯骨附近遊蕩,見到所有人都說是她的孩子,所以……所以……”
燭樂忍無可忍,提高音量吼出聲:“所以你看到榕的魂魄了?他對你失望至極,所以才不想留在原地,懂了嗎?”
難得見到燭樂發這麼大的脾氣,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就連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冉雲祉也怔住了,瞳孔睜大,愣愣地盯著他。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底的光芒黯淡下來,被額前的頭發遮住,而後死死咬著唇,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南國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如同一具缺失了遊魂的身體,慢慢走向榕身體的一邊,抱著他,絕望地哭泣。
“可是,他曾經滿心滿眼都是我啊!是他把我救了出來,給了我新生,他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十年!我們的十年明明都存在過的,他為什麼說陪他的不是我啊!”
“我沒有蠱惑他,真的沒有……”
失去妖力,再度變回人身的冉雲祉,急切地抓住南國的手,問道:“關於那個僧人,你……你有沒有更多的資訊……哪怕一點點都可以。”
她感覺她好像就要抓住了,那隱隱的線索。
不止一次,從她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奇怪僧人送上的靈泉玉,鄒公子口中預言他命數的僧人,燭樂和榕身上相似的咒術……全都指向一個僧人。
冥冥之中,有人引導了這一切,似乎布了一個莫大的局,而他們全部都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南國怔怔望著她。
“他……就只是個普通的僧人,來自於北境一個無名寺院,我記不清了。”
冉雲祉有些失落:“沒有別的了嗎?”
悲傷中的南國似乎並沒有在想這些,直到燭樂將幻境中逗弄貓咪的毛球放到一邊,拽動了上面細微的鈴聲,喚醒了她久違的記憶,她才恍惚開口:“是黑色的。”
“什麼黑色的?”
“是……”她的話音未落,原本躺在床上的榕驀地睜開眼睛,以手為刃,狠狠刺入她的胸口。
燭樂反應迅速,上前鉗住他的手腕,榕卻抬眸望向燭樂。
他的黑眼珠大而凝滯,白色眼珠上布滿了斑駁血絲,眼底幽幽藍光忽隱忽現,目不轉睛地瞪著燭樂。
“阿榕……你再看看我……”南國的妖丹已被刺破,院裡的紅豆樹彷彿一夜之間被冰雪壓垮,樹葉連同相思子一瞬間枯黃墜落,如同死物即將腐敗。
饒是如此,榕也沒有將一絲一毫的眼神施捨給她,南國忽而低低笑了,笑得悽然絕望。
“我的阿榕已經離開了……”她終於信了眼前的人不是他。
因為就算榕對她恨之入骨,最終也沒有動手殺她,而是選擇自己赴死。
“南國,你堅持一下,我給你……”冉雲祉要說什麼,燭樂攬住她的身形,搖頭,“不要白費力氣,救不了的,他毀的是妖丹。”
妖丹毀壞,妖怪便死去了。
可悲的是妖散,天地間再無蹤跡,而人死卻有轉世的機會。
他們永遠不能重聚,她再也無法得知真相了。
師兄妹不願再看,搖頭嘆息。
榕冷冰冰地看著南國化為碎屑消失,自始至終沒什麼反應,靈魂不在,他並不會傷心。
在南國消失的瞬間,維持榕虛假的軀殼也要腐壞,在他消失之前,忽而對著燭樂笑起來:“你也會和我一樣。”
那副笑容,空洞、殘忍、詭異,彷彿一個惡毒的詛咒,詛咒眼前這個緊緊護著身旁女子的少年。
遲早會和他一樣的,就算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女子又如何,還不是毫不猶豫殺了陪伴了這麼久的人。
冉雲祉有些慌張地看向燭樂,緊緊把他抱住了。
燭樂身上有和他一樣的咒。
如果南國沒有說謊,榕也沒有說謊,但榕的記憶出了問題,會不會是那個僧人……他篡改了榕的記憶,把記憶中的南國換成了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