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他會從一個懵懂的孩童長大,一點點看到這世界的美好,或許長成一個像你這麼好看的小公子,找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相守一生,體會愛恨,這心裡呀,就跟裹了蜜一樣甜,等你成了家就懂了。”
燭樂目光閃了閃,將擇好的菜輕輕放在木盆裡,淨了手,沉默半晌才緩緩道:“但不是所有人都期待孩子的降生,說不定只是為了……”
只是為了賣掉他,只是為了賺取十兩銀子。
他不說了,這種事情說出來只會顯得自己廉價,只會讓自己更加可憐。
他又望向一籮筐的小衣裳,還不知道是男孩或是女孩的情況下,女人做了這麼多小衣裳,紅的黃的青的,他看花了眼,春夏秋冬,從出生到蹣跚學步,一年四季,穿都穿不完。
門外,男人在為親手打造的木製搖籃做最後的修整,凸出來的木刺都被他小心地磨平了,塗上漂亮的花漆,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遍遍的撫摸著自己的作品,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傻笑。
男人做菜的手藝一般,不是燒糊了就是多加了調料,但無論做成什麼樣子,女人都會全盤接受,送上幾句表揚,於是他樂此不疲地做了許多難以下嚥的食物,女人吃的開心全無怨言。
視線落到那塊長命鎖上。很樸實的一對夫妻,並沒有多少錢,他叨擾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收下他一顆銀子,卻花了那麼大價錢買了這麼一小塊長命鎖,寄託著這對平凡小夫妻對孩子最誠摯的愛意。
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有他永遠無法得到的一切。
這樣的愛,從不屬於他。
同樣來人世走一遭,他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而為人,只有他無所皈依。
“燭樂,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們就覺得特別親切。”女人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握住了他的手,笑容真誠明亮,“這樣說或許你會覺得唐突,好像時空交疊,看見你,就覺得我們的孩子就該是你這樣的。”
“溫柔,堅韌,謙遜,世上所有美好的品質都有了,挑不出一點錯處。如果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做夢都要笑醒了。你要是想,可以把我們當成你的父母。”
女人在邀請自己加入這個世界——他們的簡單世界,滾燙的手心幾乎要把他燙化了,他幾乎要被蠱惑了。
他回神迅速抽回了手。
一直以來,他只覺得世界對他何其苛待,身邊都是爾虞我詐,他也逐漸變得和那些人一樣殘忍。
可是當他嘗試著收起利爪,卻發現終於有人接受他了,終於有人願意來愛他了。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蹭著他的掌心,他低頭看去,懷中的貓兒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用腦袋頂著他的手掌,把他的手向女人那邊推去。
女人也摸了摸她的頭:“你看,這貓兒也在勸你呢。”
燭樂低頭看她,在心裡無聲地說,但是,你明明也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這對夫妻連同這個村子都會消失的。
他一直都知道,善良之人未必有善報,惡人才會活的很好,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臉頰似乎在發燒,燭樂把她抱緊了,聲音壓的很低:“抱歉。”
他不需要這樣的愛,虛無縹緲不真實,留不住的……不切實際,有她……就足夠了。
冉雲祉看他抿著唇逃跑似的抗拒並離開,從他懷裡掙脫,與他視線相對。
毛茸茸的尾巴自她身後瘋狂擺動,燭樂跟她這副模樣待久了,自然明白她在生氣。
他蹲在她面前,試圖和她講道理:“這一切都是假的。”
“喵。”
她叫了一聲。
那又如何,他們喜歡你啊。
燭樂的目光望向遠處:“我……不值得。”
表相再完美他內裡已經爛透了,那樣光明的小世界,他望而生畏。
冉雲祉更生氣了,氣的想用爪子撓他,但是又怕抓傷了他,最終用貓爪狠狠地踩了他一下,揚長而去。
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