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修琦的所有行為,才會那麼可疑。因為本就不正常。
裴談一直沒有承認荊婉兒的這個懷疑,不如說他的確更謹慎。
在調查真相這件事上,謹慎其實比聰明更加可貴,因為聰明挽救不了一條生命,可謹慎卻可以。
荊婉兒不言語,似乎也在想著什麼。
兩人沉默在房中,忽然就聽見外面有悲鳴的誦經聲。這個時候,青龍寺所有的僧人,應該都知道了木魚的事情。他們靜靜聽了一會,上一次還是慧根之死,讓人心裡更悲傷。
“至少有一件事,或許婉兒可以明白。”她說道,“王爺一開始就留在寺裡沒有回長安,並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那個女人。”
裴談看著荊婉兒的容顏,再過幾年,等少女再長開,必然也是個傾城照水的美人,可至少現在還達不到。
在那大明宮中的美人,還有一些只能永遠不出現,就像死了一樣。
“以前在宮裡,就聽長樂王有一次在後宮中幽居最久的兩個月。”這裡的後宮不是中宗的後宮,是那些早已無人問津的冷宮。活在那裡的人,都是沒死的幽靈。
荊婉兒看著裴談,想說什麼,又有點猶疑了。
裴談輕輕問:“怎麼了?”
荊婉兒眸子有些閃動,“其實還是有辦法的,只要大人在三日內,查清此案,一旦結案,王爺便是寫多少信都於事無補了。”
三天又三天,大理寺這一次的頭上何止是懸著劍,身後更是追著馬。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看外面天色一點點壓抑。
那個白淨淨的小沙彌又來了,眉眼溫馴:“長樂王殿下讓小僧來問裴寺卿,他說的那件事情,寺卿大人考慮好了嗎?”
裴談看著小沙彌,良久說道:“請轉告王爺,如果陛下真的下旨不再查此案了,大理寺必定遵旨辦事。”
這句話的意思豈還不明白,小沙彌目光清澈,微微一笑:“小僧一定稟告王爺。”
這就是把長樂王徹底得罪了。大理寺的每一個案子,似乎都要得罪當朝一位權貴。
當夜色真的來臨,裴談這樣站在窗前已經許久了:“你知道對於陛下這樣的人來說,在位一天,除非篡位,他最害怕的是什麼。”
荊婉兒有點被裴談的直接驚到。但她看著他良久之後,還是小心回答道:“臣子離心?”
不被大臣擁戴的君王,基本是有名無實的傀儡。
裴談目光幽然:“你說的一半是對了,對帝王來說,怎麼才能保證自己被擁戴?”
荊婉兒答不出來。
裴談看著少女:“你只需要知道歷朝歷代,為什麼被稱為天子,的意思你就明白了。”
荊婉兒被擊中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天子是什麼意思。東漢《白虎通德論》就講,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
天子為什麼能一人之力統禦萬民,萬民為什麼心甘情願的臣服,就是因為,他們臣服的不是一個人,是上天。
“今天王爺所言,便是這個意思。”
荊婉兒低下了頭。
她知道心裡那種恐慌是什麼,還有為什麼潛意識認為這次的案件棘手,不是兇手多麼的聰明在暗中操控,因為他們這次面對的,是“神靈”?
一介凡人再聰明,又怎麼對抗的過強大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