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無法直視那樣熾熱的眼神,下意識移開視線。
黎默好像找到了遲先生的破綻,他肯定是撒謊了,心虛了,才會移開視線。
“遲先生,如果你遇到困難的話,就和我說。雖然我做不了什麼很厲害的事情,但是隻要我可以幫你的,我一定會幫,或者你想要找個人傾訴,我也會一直陪著你。”黎默的語氣無比認真。
遲昱瞥了他一眼,別過臉,盯著對面那盞紅色的交通燈,“我能有什麼困難?”
黎默垂下眼眸,說:“我認識一個朋友,他被騙去傳.銷組織,裡面的人和他承諾只要發展一個下線,就能賺很多很多錢。他不僅沒有賺到錢,還騙了身邊的人進去,最後銀行賬戶裡的錢全被騙沒了,父母攢了大半輩子的錢也賠了進去。
“後來他就妄想透過中彩票發財,去工廠擰螺絲賺的錢全拿去買彩票了,但是他一張彩票也沒有中,直到我離開工廠,他還抱著一夜暴富的幻想,每天都去買彩票。”
遲昱被玩家教育了,心情泛著酸澀。
明明自己是好意,而且為了不被玩家發現,有心理負擔,他還大費周章,安排好了一切。
“我……”遲昱很想和玩家攤牌,然後直接像發小說的那樣,給他一筆錢,一筆他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黎默拉住了遲昱的衣袖,望著他,說:“遲先生,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總是很照顧我的自尊心,用各種藉口讓我接受你的好意。對不認識的人,會體諒他們工作辛苦,給騎手打賞,點單多點一份奶茶給他。對我這個室友,每次做飯都做雙份,夜裡加班的時候,也盡量放輕動作怕吵醒我……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報你的好意,我很笨,也不會說話。
“……我、我最近賺了錢,已經有五千了,我把錢給你,能不能……能不能當作你給我兼職了一天?然後你跟我去派出所,和警察說一下你最近的困難。我幫不了你,但警察應該能幫你的。”
不是已經有五千了,是隻有五千了。
但是錢沒了還能再賺的。黎默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遲先生墮落下去。
遲昱的心髒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玩家的善良讓他忍不住鼻酸。
遲昱既感動,又愧疚。
自己真該死啊,居然讓玩家動用為數不多的存款來“救他”。
想來這些天,黎默面對他的“欲言又止”,都是為了他那天說的“一天五千”,猶豫要不要動用自己的存款來買他一天。
紅燈轉綠,允許通行。
對面的路人走過人行通道,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在遲昱的眼中,所有人都成了黎默的背景板,夜色之中,比星星和燈光更加明亮的,只有那顆想要幫助他的赤子之心。
“黎默。”這是遲先生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黎默心裡沉了沉,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很重要。
“我確實遇到了困難。”遲昱看著玩家油鹽不進,滴水不漏的樣子,又忍不住嘆息,“我的錢多到花不完,想給‘某人’花錢,但他不給我機會。”
黎默聽他語氣輕松,還和自己開玩笑,悄悄鬆了一口氣。
看來遲先生並不是遇到壞人了,可能單純只是想買彩票娛樂一下而已,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許那個人更喜歡靠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得金錢吧。不勞而獲得到的錢,花起來心裡也不踏實啊。”黎默開解遲先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遲昱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地說:“是啊。可是光靠他自己勞動賺錢,他什麼時候才能變得富有呢?”
看他苦惱的樣子,黎默忍不住好奇遲先生說的“某人”是誰,說不定遲先生這些天的異常,都是因為那個“某人”。
遲先生會不會是想要靠中彩票,讓那個人心安理得地接受遲先生的獎金呢?
遲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黎默的心情變得怪怪的,說不清為什麼。
“遲先生很希望他變富有嗎?”黎默輕聲問。
“嗯。這樣他就不用這麼辛苦地在外奔波,也能活得從容一些,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的好意了。”遲昱面對著黎默,真心祝願他的玩家能夠生活幸福。
黎默觸及到他的眼神,明知道遲先生說的是另一個人,眼裡的溫柔也所屬“某人”,他卻忍不住貪戀遲先生的溫柔,像小偷一樣,默默將這句祝福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
真羨慕啊。
黎默握著那瓶遲先生給他買的礦泉水,溫熱的掌心覆在冰冷的瓶身上,很淺地笑了笑。
“不論貧窮還是富有,只要知道遲先生對他有這份心意,就已經足夠了。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就像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