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籠螃蟹出鍋,第三籠螃蟹下水清洗的時候,全海和全雨敲門進來了。
“來來來,正好開吃。”祁歡端出剛出鍋的清蒸蟹和調料碟,先請兩人吃了一頓。
全家姐弟都沒吃過螃蟹,甚至見都沒見過,祁歡像剛才教小團子那樣,又從頭教了一遍。只不過這次除了長柄勺,還多了剪子和錘子。剪子用來剪蟹腳,錘子用來開蟹鉗。
調味碟基本沒用上,方蟹味道鮮美,全家姐弟也更喜歡鮮甜的原味。
吃個囫圇飽之後,全海和全雨拆殼的動作也比較熟練了。祁歡詳細跟他們講解了今天的‘工作內容’,把剩下的螃蟹全都拆出來,蟹肉放一盆,蟹黃蟹膏單獨放一盆。
三人分成三桌,全海甩開六隻手,熱火朝天地開工。
螃蟹肉不抵餓,祁歡中途起身去廚房做了個雜燴炒飯,樓上樓下吃完繼續動手,三個小時後,剩下的一百多隻螃蟹終於見底。
拆好蟹肉,還要進行最後的炒制,但時間已經很晚了,祁歡便讓全海和全雨先回家休息,明天做好再給他們送過去。
全家兄妹回去後,小團子也放開了,啪嗒嗒跑下樓,站在旁邊看祁歡炒蟹黃。
禿黃油是由純蟹黃蟹膏熬製的,‘禿’其實是吳語方言‘tei’,意思就是‘只有’‘獨有’,而蟹黃醬,則是在蟹黃蟹膏的基礎上又新增了蟹肉。
“不困嗎?”祁歡看看眼睛瞪得溜圓的小家夥,平常這個時間可能都睡醒一小覺了,今天怎麼這麼精神?
小家夥搖搖頭,聞著香氣看得津津有味。
炒得差不多,祁歡開始加調料,開啟糖罐時,小團子皺眉拽住他的手,奶氣的抗議,“不喜歡吃甜的。”
“不是甜口的,只是用來提鮮。”祁歡安撫完他,還是加了一勺。
“放糖可以提鮮?”小團子滿臉困惑。
“對啊,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適量的糖可以提鮮,烤制甜點的時候加點鹽,也更能激發甜味,美味其實就是多重味道恰到好處的疊加反應。”
小家夥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一份完美的禿黃油,最好的搭檔其實是豬油,現在祁歡能找到的替代品就是斑獸油。考慮到獸人吃斑獸油可能會中毒的問題,祁歡決定做兩版,普通油版本和留給自己吃的斑獸油版本。
準備炒制豬油,不斑獸油版的禿黃油時,去拿油的祁歡突然發現了個問題,昨晚剩的那些油渣兒全都不見了!
他緊張地擼起小團子的衣袖,“你把那些油渣兒全吃了?”
小團子怯怯地點了點頭,“我中午吃完飯還有點餓,就……吃了。”
小家夥的胳膊白白淨淨,沒發現紅疹的跡象,祁歡依舊有些擔心,“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放心吧,我可以吃的。”小家夥拍著胸脯保證。
他吃的時間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八九個小時了,祁歡鬆了口氣,這孩子可能真的對石獸完全不過敏。
“算你有口福。”祁歡捏了捏小團子圓乎乎的臉蛋。
斑獸油版的禿黃油香氣明顯濃鬱了一大截,細密清亮的油泡在鍋裡汩汩而起,圍著金脂嫩玉般的膏黃炸出噼噼啪啪的輕響,熱烈而歡快,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美味鼓掌喝彩,祁歡利落地沿鍋邊淋入淡酒,刺啦啦竄起團白霧,翻炒之間香味蒸騰四溢,小團子從祁歡的左邊轉到右邊,又從右邊轉到左邊,被勾得團團轉。
“去坐好等你的夜宵,再轉我就頭暈了。”祁歡再次加入高湯,笑著把他打發到門口那張桌子邊,等到燜透後麻利地關灶,又利用餘熱最後翻了兩下。
小團子把筷筒裡的筷子來回數了十幾回,祁歡終於端著禿黃油和兩碗白米飯走出後廚,他豪放地舀了兩大勺分別澆在米飯上,大刀闊斧地拌了幾下。
熱氣氤氳,夾雜著香味蒸騰四散,金黃油亮的蟹油包裹住飽滿的米粒,晶瑩透亮,粒粒分明,中間夾雜著大顆金燦燦的蟹黃和凝脂樣的蟹膏,讓人食慾大動。
小家夥迫不及待地將一大勺飯送進嘴裡,驚得說不出話來。
祁歡也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口,濃鬱的鮮味在舌尖爆開,隨後是絲絲縷縷的斑獸油脂香,蟹黃的柔軟豐腴與蟹膏的膠潤粘糯完美交纏,酥沙綿密,香純珍絕,帶著方蟹獨有的鮮甜,品咂間唇齒留香,餘味悠長。
鮮濃馥郁,味道比他記憶中的還要完美,堪稱人間至味。
對面的小團子一勺接著一勺,吃得根本沒工夫抬頭。
“還讓你小舅舅打我嗎?”祁歡晃悠著勺子調侃他。
“不,叫他娶你。”小家夥鼓著團子臉,答得無比認真。
祁歡的勺子僵滯在半空,那個,好像矯正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