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戴著面具的姑娘自浴房中走出來,道:“公子,浴池中的熱水放好了,需不需要奴家侍奉公子洗浴?”
尹傾辭擺擺手,獨自一人進了浴房。
那姑娘正要出門,被一隻手抓住了腕子,抬眼一看是她的同伴,道:“阿秀,何事?”
阿秀道:“你剛剛有沒有聽到,隔壁那位仙君是仙門之主?”
姑娘道:“聽到了啊,怎麼了?他已經嘗試過將秘境劈開,可他也做不到。我們便得過且過吧,外面的世界還不一定比這裡好呢。”
阿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你真笨。算了跟你說不通,你走吧。”
那姑娘問:“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阿秀道:“我掉了樣東西。”
姑娘道:“找不到就算了,馬上宵禁了,待那些修士都睡下,我們也該回船上了。別忘了媽媽定下的規矩……”
“我知道,宵禁後必須回船上,關緊門窗,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準出來——”
待姑娘走後,阿秀鑽進衣櫃中,輕輕地將衣櫃門帶上。
一牆之隔的浴房內,尹傾辭將一張隔音符貼到門上,做完這些,他再也站不直身體,像是渾身脫力一般後背倚住門,胡亂摸出一塊帕子置於唇邊,嘔出一片鮮紅。
自打進入秘境起他便精神緊繃,一路緊追慢趕,體力已經到達極限,又不想在寒時序面前失了面子,始終強撐著,這會兒實在撐不住了,倚靠著門緩緩滑下身體,呼吸間肺腑生疼,渾身發冷,嘴唇發著抖。
燭光下,尹傾辭的影子逐漸拉長。戌十現出身形,快步上前扶起尹傾辭。
戌十扶尹傾辭坐到浴池旁的美人榻上,拿起一張毯子為他披上。熱氣氤氳中,尹傾辭渾身回暖,嘴唇也終於生出血色。
這幅身子,靈脈盡斷,寒毒侵體,已是強弩之末,如同他不可回頭的一生。
他拽過戌十的手,使用方才兌換到的扶桑木膠,為戌十修補起缺口,長長的睫羽下,神情一派專注。
……
“仙君,只剩最後一間房了,您也在此歇息,如何?”
嫣兒將寒時序領進門,忙不疊跑了。
寒時序先是看了一眼緊閉的浴房門,而後坐到榻上,揮袖熄滅室內燃著的旖旎的香,才合上雙眼開始打坐。
衣櫃門“吱呀”一聲開啟,阿秀小心翼翼地邁出雙腿踩上地面,整理了一番發髻,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靠近寒時序,在他身前跪下,褪去外衫,任那柔軟的紗衣落到地板上。
“仙尊修為很高呢。”阿秀拉住寒時序的袖角,道:“我聽那些臭烘烘的老頭說,開啟秘境的最後一扇門需陰陽平衡,最好是能與一名爐鼎雙修,以陰陽調和。”
阿秀摘下覆在左眼之上的面具,現出眼下淚堂處那一點鮮紅欲滴的硃砂痣,道:“我雖不似極品爐鼎那般擁有兩顆硃砂印痣,但我已是普通爐鼎當中的魁首,只要你有本事帶我闖到最後一關,與我雙修一定能出去,更何況,這裡也沒有極品爐鼎不是?”
寒時序依舊沒有反應。
“仙尊就可憐可憐阿秀吧!媽媽偏心得很,總讓我待在醉夢樓裡伺候那些臭燻燻的好色修士,妹妹們卻能在畫舫裡悠然度日,憑什麼!我這一生一眼忘到頭了!我多想學蓮姐姐,拋下一切跟個修士離開,就當賭一把!不過蓮姐姐她太心急了,她選中的修士修為只有元嬰期,最終她還是賠上了命。仙尊你修為高深莫測,跟了你,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裡的!”
阿秀不信寒時序無欲無求,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臉,突然一道劍光閃過,寒時序背後的不見月寒光出鞘,嚇得阿秀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去。她一邊跑一邊哭,心道若不是為了重獲自由,誰願意將尊嚴踩在腳下,冒險去求她最厭惡的男人,當初被父親賣給修士後,她就該在他們面前自戕,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處秘境當中求死不能。
另一邊,尹傾辭為戌十修補好被緋煉燒壞的面板,道:“別在寒時序面前現身。”
戌十點頭,身手敏捷地翻出窗。
剛出了一身冷汗,尹傾辭身上十分黏膩,他解下層層衣袍踏入浴池中,仰起頭來,只覺身心舒暢,渾身暖洋洋的。
熱氣氤氳中,覆目的符綃便顯得極為多餘,他的手指一勾一拉,將那符綃摘了下來。半透明的符綃纏上修長的手指,宛如月光流連指間。
他有一雙眼尾略彎的桃花眼,墨色眼瞳在霧氣當中水汪汪的,眼神朦朧,含情脈脈。
雙目淚堂下各有一顆鮮紅的印痣,一左一右點在眼下,襯得他的膚色愈發白皙,似勾魂攝魄的豔鬼。
他正是阿秀口中所言,擁有兩顆硃砂印痣的極品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