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住在舒望家裡,唐逸楓覺得自己應該跟陸識薇一樣,畢業後與人合租,為了省幾百塊的房租,住到離市區八百裡開外的地方去。
第一次去北海道看企鵝巡遊、第一次躺在音樂節草坪聽《十萬嬉皮》、第一次去人均兩千的餐廳吃飯、甚至第一次學著畫眉毛……都是和舒望一起。舒望帶她經歷了以往人生中從未有過的許許多多個第一次,她不知道這些體驗對舒望來說是不是早已不算新鮮,可在她眼裡,這些都是她人生中最寶貴的經歷。
像是舒望在幫助自己塑造成型,她二十出頭的這些年裡,所有成長中都有舒望的印記。如果沒有舒望,她不可能會這樣,以一種稱得上輕松舒適的狀態在北城奮鬥。
她知道舒望家裡在她名下留了一部分資産,一部分交由理財經理打理,一部分舒望自己做規劃。以舒望的消費習慣來看,她銀行卡裡的數字夠她富裕生活到下輩子了,可她都還能日複一日地去打卡上班,自己又憑什麼覺得上班煩。
唐逸楓結束一場面試,走出辦公大廈時,微微嘆了口氣,hr開出的條件幾乎與她所有預想都不符合,這家只好先放一放,再等其他機會。
出來時快到中午,她在街邊買了份煎餅果子加腸,看著竹蜻蜓一圈圈刮麵糊時她想,文學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說得粗俗點,拉屎沒紙可以借引言幾頁紙,可想拉出屎也得先有飯吃。
唐逸楓在冷風中咬了一口煎餅果子,蛋香醬香順著白氣往上飄。
她想,風花雪月填不飽饑腸轆轆,苦於生計的人就不該讀他媽的文學。
舒望前一陣子說想吃魚,今晚唐逸楓特意去生鮮市場挑了一條新鮮的活魚,讓店家幫忙處理幹淨,回來魚頭魚骨配豆腐熬湯,魚片做蔥油清蒸。
米飯在電飯鍋裡蒸上,她又做了道涼拌的手撕雞,算著舒望下班回家的時間,準備等她快到家的時候,再快炒一道素菜搭配。
只是,五點半的時候,舒望發來訊息,‘晚上跟同事聚餐,不回家吃了’
魚湯在鍋裡燉著,鮮香濃鬱的味道縈繞在廚房裡,唐逸楓站在廚房中間,看著這條訊息,兩分鐘後才回複。
‘好,我知道了’
廚房裡只有燉鍋裡咕嘟嘟的聲響,以及電飯鍋噗嗤噗嗤噴氣的聲音,她把拿出來的青菜重新放回冰箱,忍不住想,不是不喜歡聚餐麼,怎麼現在又要去了。
一個熱菜、一個冷盤、一個湯,一個人吃,怎麼都顯得有些多。
唐逸楓邊吃邊往上翻她跟舒望的聊天記錄。
昨天是——‘今晚加班,晚點回去’、‘好’
三天前是——‘拿快遞’、‘ok’
五天前是——‘想吃什麼?’、‘都可以’
……
她們倒不至於真到了這麼無話可說的地步,有時間待在一起時,她們還是會聊天分享。
可看著這一片慘淡的文字記錄,唐逸楓還是淺淺嘆一口氣。
她再次打字過去,‘結束後我過去接你?’
舒望回得很快,‘不用,不喝酒,我吃完飯就回家’
沒喝酒、很快就結束,對方說不用的理由非常合理,唐逸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藉口去接她。
要不要就直接一點說,因為自己很想她,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見到她。
唐逸楓兩手握著手機,最後還是沒有發出去一個字。
有種突如起來的別扭堵住了她的嘴。
不止是上次舒長亭住院,她幫不上忙,生活方面,也不是沒她就不行。
每週末會有阿姨來打掃衛生,其他時間呢,洗碗有洗碗機,掃地有掃地機器人,她一個活人其實用處不大。
吃飯問題呢,你看,其實舒望也是可以自己解決的。
舒望自己的生活步調本來就十分有序,作息規律,東西也會收拾得整整齊齊,工作日往返在公司和住處,週末無非是見父母親人、跟朋友小聚、或是跟自己待在一起。
不像自己,晚上睡不著,白天起不來,東西也亂放,總要搞得雞飛狗跳。
舒望一切都井井有條,自己什麼都一團糟。
也許,舒望其實並沒那麼需要她。
也許,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非常非常需要舒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