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對我說的話其實挺對的,他有自己的問題要解決,最後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只是我當時……可能只陷在自己的情緒裡,聽不進去。”
“而且說什麼沉默如山的父愛,都是放……”那個屁字唐逸楓還是忍回去了。
她和舒望一起坐在床邊,面對窗外,看樹枝慢慢擺動。
“他們其實都不怎麼會愛人,如果真的愛對方,愛我,不應該是這樣做的。”
“也不是說他們完全不愛我,我知道他們對我都挺好的,只是我覺得……”她有些卡頓在這裡,“覺得……”
舒望把她的話接過去,“你能這麼想挺好的。”
唐逸楓稍稍低頭,聲音也低下去,有些拖長調,“會不會覺得我這麼說很冷酷無情啊?”
“還行。”
還行?
唐逸楓擰了下眉頭,輕輕笑了一下。
“你是怎麼想通的?”
“嗯……想著想著就通了唄,不通還能怎麼辦,總不至於永遠鑽那個牛角尖吧。”她長呼一口氣出去,像呼氣也像嘆氣,“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唄。”
一開始她甚至懷疑過,唐觀山是不是壓根也恨上了她,所以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內疚一輩子,後悔一輩子。她反芻過往,在那塊地方不斷翻出血肉,試圖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想法,可找到的都是截然相反的證據。
唐觀山在死後留給她的,除了模模糊糊的糟糕形象,很多件都是對她好的記憶,這讓唐逸楓更加難以接受。
心靈一直困在一個地方,於是她就讓身體先行萬裡,讓疲憊的軀體沒有精力過度思考。
這一年多在外面的時間,唐逸楓把它當做是自己的自我手術之旅,她知道自己心裡有一塊地方爛掉了,那塊爛根一直紮在心裡,只能自己拔出來,清創、縫合,不能讓這塊壞地方一直蔓延到其他地方。
那些醫院裡的日子,那個被老師叫出去的下午課堂,或許永遠都忘不掉了,一想起來還是會隱隱作痛。
傷口還在那,結了繭,留了疤,一輩子都會在的印記。
不想接受,不願接受,最終也只能接受。
追悔無用,不如先放過自己。
腐爛的土壤不能給她一個大活人帶來什麼養分,前路還長,她能做的是盡她所能,不要再讓她愛的、愛她的人受到傷害。
舒望把頭靠在唐逸楓肩上,聽她講這些話。
唐逸楓總是這樣的,明明很難的事情,她講出來都是很輕的,無論遇到多難的困境、多糟糕的事情,她調整一段時間總能好過來。
像牆縫裡鑽出來的小苗,只要給她些時間,總會長成大樹,就算曲折了一些,就算蜿蜒了一些,她永遠是向上的,永遠在面向陽光。
她自己就會好起來,並不是一定需要別人的幫助。
舒望眯了眯眼,窗外的午後日光開始刺眼,讓人稍許有些悵然。
“而且你讓薇薇帶我去做心理疏導,也挺有幫助的。”
“一開始我去了幾次,醫生說我只是有些輕微的抑鬱和焦慮情緒,還夠不上生病的程度。”
“我就尋思,現代人有點心理亞健康問題,那可太正常了,我還不至於就好不了了,多出去走走看看,這不就想通了。”
唐逸楓把臉頰貼在舒望頭發上蹭了蹭,聲音小小的,有點不好意思,“我要謝謝你的。”
謝謝你沒有聽我的話,真的把我扔掉。
舒望閉眼笑了,上手挽著她胳膊,聽外面麻雀嘰嘰喳喳,享受這刺眼日光,照在臉上暖融融的。
三月春分已至,樹木開始抽條,掉了的葉子會再生長,謝了的花會再開放,冬眠的刺蝟打個滾爬起,是個永珍更新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