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整齊沒有褶皺的深灰色西裝,一頭梳得幹淨利落的頭發,一副金絲眼鏡,跟朋友圈照片裡幾乎無差的形象,這人就是林全。
他怎麼會在這裡,唐逸楓沒有開口問,因為她接下來就會從舒望父母的口中得知。
“這次真得謝謝小林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一下就亂套了,都不知道該幹嘛,多虧了他給聯系醫生聯系檢查。”
“真的是有心了,來得比依依都快。”
“我也是正巧有事情在醫院附近。”
“我是真不願意麻煩別人,你記得別跟你爸媽添油加醋地說啊,讓他們瞎擔心。”
“歲數大了,還得是認識個學醫的比較安心啊。”
“伯父伯母有需要聯系我就可以,我們公司跟很多醫院都有合作聯系,幫忙加號和約檢查都比較方便的。”
……
他們三人說得有來有往,舒望偶爾也接過幾句。
唐逸楓站在舒望身邊,卻好像離這個場景很遠,她像是從病房這頭跳到病房那頭,從遠處看著這四人溫馨和諧的場面。
她幫不上任何忙,正如此刻她也插不上任何話。
“我去幫你們買幾瓶水吧。”
舒望想留她,只來得及得到一個背影答複。
十五分鐘後唐逸楓還沒回來,舒望跟出了門。
唐逸楓在住院部樓下的小賣鋪買了四瓶礦泉水,提著塑膠袋站在大門口。
夜色沉降,燈光下雨線紛紛不絕,落在地上是乒乓作響的雨聲,落在耳裡是剛才病房內的一句句對話。這雨下給這座醫院裡即將出生的人,也要下給面臨死亡的人,下在豪車車頂,也下在外賣員的頭盔上。
幾聲悶雷,幾道電閃。
她低頭從自己鞋尖一路看到衣襟,黑色工裝褲上還有小柴留下的幾個爪印,狗毛從褲子到衣服上都是。空閑的那隻手捏起衣服上幾根,扔進雨裡,看雨點一下一下在地面濺起水花。
明明都是白天留下的開心證明,此刻看在眼裡卻像是汙點罪證。
她想笑,又笑不出來,都快三十歲了,她都在做些什麼不著調的事情啊。
唐逸楓又把那隻手伸出去,伸進雨裡,讓天空之水的重量一下下砸在掌心。
她該是喜歡一切極端天氣的,大雨、雷電、狂風、暴雪,在這些自然現象猛烈降臨時,她能感覺到暢快與肆意。
本該這樣,現在卻喜歡不起來。
唐逸楓思緒發散,她此刻伸回手才發覺,原來17歲時淋雨,與27歲時淋雨,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17歲時覺得雨壓不垮她,風也擋不住她,衣服濕了換了就是,頭發濕了擦幹就是。27歲時卻總要考慮淋雨會不會生病、衣服濕了在辦公室要怎麼辦、看起來會不會很狼狽。
也許她就不該想著下了雨就該出去撒歡瘋跑,該想想如何為別人遮風擋雨。
可是她自己手裡也沒有傘。
“小楓?”舒望一如往常般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怎麼不上去?在看什麼呢?”
唯一與17歲不同的是,現在她已經長大很多,已經很會演戲了。
唐逸楓對舒望笑了笑,跟她一起往回走,任由對方牽著提塑膠袋的手腕,把自己握住雨點的那隻手藏進兜裡。
“沒什麼,在想雨什麼時候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