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哪個孫子胡說的!我幫你揍他去。”
“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那誰等著你呢,去去去!”
季秋蘭推著好友過去,看他們兩人羞澀的樣子,自己也笑了起來。
她自小父母雙亡,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後來爺爺奶奶也去了,就剩她自己一個人。院兒裡的小孩罵她沒爹沒娘,轉著圈編起兒歌,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可早就習慣了,也習慣了孤獨。
不是沒想過找另一半,朋友介紹了不少,看過,聊過,都沒了下文。
小時候她經常一個人坐著看雲彩,長大了也可以一個人吃飯,只是安靜了點兒,雲也安靜,她也安靜,沒什麼不好。
她一個人的安靜終於被打破。
“好巧啊!”
唐觀山又轉悠到了她跟前,頂著一口雪白的大牙沖她打招呼。
季秋蘭瞪他一眼,哪門子巧了,肯定又是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過來的。
後來的發展迅速又順理成章。
一起吃飯、一起公園劃船、一起幫唐梅罵走不靠譜的小夥子。
找了張姨當媒婆,張姨心直口快,一拍腦門子,說她之前怎麼沒想到,一個條件差點是毛病,兩個條件都差點,那就是相配。
婚禮定在冬季,兩家都沒多少長輩,也沒有鋪張操辦的本錢,三四桌酒席、一套便宜的西裝和婚裙、兩本結婚證,唐觀山和季秋蘭的終身大事兒就辦下來了。
工友同事直把唐觀山灌得臉紅脖子粗,唐見川繞著酒桌喊“早生貴子!”,給季秋蘭鬧了個大紅臉。
……
隔年秋天,廠子裡給唐觀山和季秋蘭分了房子,他們終於搬出了唐觀山父母的平房小院,不用再跟老母親和弟妹擠在一起,住進樓房,有了兩個人的家。
……
再隔一年冬天,唐逸楓出生,女兒粉粉嫩嫩的小手抓住唐觀山的手指時,他忍不住哭了,覺得前半生所有吃過的苦都值了,他們一家人會奔著新世紀,越來越好。
……
幸福的時光在99年戛然而止,北方一直鬧著的下崗潮,終於還是沒放過他們的印刷廠。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一批下崗,二批下崗,最終印刷廠還是倒閉了。
隨著廠子倒閉,唐觀山臥床多年的老母親也終於支撐不住,撒手西去。
99年傳言的世界末日是假的,千禧年這個小家的天塌了卻是真的。
“回來啦?”
“哎,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
“老闆的貨出了點問題,讓我們下週再送。”
唐觀山開門進來,小小的唐逸楓就撲了過來,喊爸爸抱大腿一氣呵成。
她這一套流程做得熟練,唐觀山每回都很受用,一手剛把她撈起來,就聽見小家夥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爸爸有沒有好吃的?”
唐觀山探頭望了眼在廚房做飯的妻子,也學她小小聲講話,“給你買了糖,但是一天只能吃一顆。”
說完從兜裡摸出一顆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糖給她,玻璃紙閃著五彩熒光,唐逸楓眼睛裡的光更亮,嘴也比糖更甜,“謝謝爸爸。”
兩人的小聲密謀,一點躲不過季秋蘭的耳朵。
“你別老給她吃糖,牙都吃壞了。”
“沒事兒,就偶爾吃,吃完我看著她刷牙去。”
眼看唐逸楓小臉耷拉下去,唐觀山又晃晃她,“明天帶你和媽媽去動物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