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唐逸楓聽見對面劉正清“嘖”了一聲,她繼續道:“……也可能再出去玩幾圈也說不定。”
“我現在已經不是羨慕了,是有點嫉妒。”
劉正清幽幽說完這句,又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還是多打算打算吧,反正現在紙媒行情是不怎麼樣,新媒體倒還紅火,你接著找工作也行。或者你去做自媒體?我看現在他們那些博主也是又自由又有錢……”
他一面在那叨叨叨叨沒完,唐逸楓很久沒被人這麼念過,聽得頭大,但又曉得劉正清是好心,不好直接打斷,偶爾應和幾句表示她知道了。
“反正我要是回北城就請你吃飯去。”其實總共也才說了不到十分鐘,唐逸楓終於找到機會做個完結語。
“得嘞,我就等著宰你一頓了。”
這十分鐘裡,劉正清還剩一個最想問的問題留到最後,“那你跟……”
唐逸楓拿手機的手指微微捏緊一下,她知道對面要脫口而出的名字是什麼。
句子前三個字出口後,劉正清猶豫一會兒,想想還是嚥了回去。
他如果遇到別人問感情事會不自在,推己及人,這時候也怕唐逸楓尷尬,所以再好奇也還是咽回肚子裡。
“嗐,沒事兒,抓緊改稿啊,明兒早點發我。”
“知道了,拜拜。”
沒等到那個名字入耳,唐逸楓卻已早在心裡默唸完一次。
這時候已經是半夜十點多,唐逸楓坐在老房子的飯桌前,沒有開頂燈,筆記本的風扇發出細微的翁鳴,只有背光鍵盤泛著冷白光。
放下剛剛結束通話的電話,她盯著桌面背景看了好一陣兒,是一張西北公路風景照,四野空無一人,柏油路一往無前。
在發呆,在出神。
她慢慢把自己癱在椅子上,伸個懶腰,起身繞過敞開的白色行李箱,在窗外闖進來的微微亮光下又開始燒下午剩下的那半壺水。
終於找到時間放空自己一下。
電熱水壺的燈亮起來,開始微微發出聲響。唐逸楓轉頭看窗外十字路口的橘黃燈光,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也總愛趴在這個窗前看光景,數數有幾輛白色的車經過,看看行人都穿著什麼衣服。
小時候的記憶模糊而遙遠,媽媽坐在沙發上抱著她哄,她蹦蹦跳跳的在床上跑,爸爸下班進門把她舉過頭頂,這些畫面想起來都隔著一層時光灰塵的蒙版。
更多的印象留在十幾歲,爸媽爭吵不休的對罵聲、整日在家裡散不去的酒味兒、玻璃水杯接觸地面時破碎分裂閃起的光。
想不想得起來,想得起來什麼,也都不重要了,明天就要把這套房子賣出去,從這個三樓的高度看這個十字路口,今晚應該是最後一次。
等水開的間隙再活動活動筋骨,左扭扭右扭扭,脊背的筋骨爭搶著發出咔咔聲。
唐逸楓也想感嘆一句,再不是十幾二十歲活蹦亂跳的時候了,年近三十身上的各個小零件挨個給自己找不痛快,今天是眼睛幹澀得厲害,明天是肩背整片痠痛,每天都有新的驚喜。
自從前年年底離開北城,唐逸楓這一年多的時候總在外面跑,一個城市住個一二三個月,再開著那輛破爛二手車換地方。
新奇是新奇,心情也暢快很多,就是不太愛鍛煉的身體吃不消。
一開始唐逸楓尋思自己是趕時髦“旅居”呢,後來就覺得自己像個在逃逃犯亡命天涯。
‘這次回來後,要不就停下來吧。’這樣的想法閃過一瞬間,唐逸楓又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當時出發時並不知道去哪裡,如今想停下來又不知道該停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