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飛機上多睡會兒”
“好啊。”
姜辭遲遲沒離開,林預也沒進關閘,他等著姜辭說什麼,姜辭只是捏緊了公文包的把手,心髒越跳越快。
林預皺著眉看了他一會兒,隨手轉身走了。“林預!”姜辭還是喊了他的名字,急匆匆的。
“嗯?”
猝不及防,短短幾秒,還不夠林預愣怔的瞬間,姜辭草草地擁抱了林預單薄的身體,又很快放開了他,再抬起頭,姜辭的眼睛裡多了些溫和“我後悔傷害過你。”
“你...”
“人一旦開始後悔,每個細枝末節都會給我找來理由,包括那年你從陽臺跳下去也要離開的時候,我都會後悔那天沒有幫幫你。”
林預臉色變了又變,幾次想開口又確實不知道要說什麼,姜辭朝他伸出只空落落的手,林預遲疑不解,指尖蜷了幾趟,最終還是放在了姜辭手心。
姜辭抿著唇,看著那隻手,輕輕收緊,這次他沒有騙林預。
當他漸漸發現,他治不好林預的病,沒有人能治好林預的病,他病得太重太晚時,姜辭也會後悔,後悔造成林預的這一切裡,竟也有他的一份。
林預生來就是一隻寄居蟹,他掙紮痛苦半生,傷痕遍佈也沒有找到他的殼。聽到林預坦然地說起死亡,他的心神被震得發痛,他還很年輕,他本就是個很優秀的人,沒有那麼多意外的話他一定也會成為很棒的醫生,他不該在這樣的年紀裡走到盡頭。
可他睡不著覺,他吃不了東西,他渾身瘦得只剩皮包骨頭,所有能紮針的地方全是青紫。
鬼知道他在半夜時也曾見鬼一般想過要把林預抱進懷中,哪怕並不是出於感情。
可姜辭知道,他不能成為林預的殼,他不可以。
“手涼,飛機要飛很久,你要保暖。”
“好。”姜辭松開手,林預又把手蜷了起來,他看上去有點尷尬。
姜辭又恢複成一張拽到底的臉“擔心什麼,你比那小孩強太多,他算哪根蔥。”
林預淺笑了一下“謝謝。”
指尖餘溫猶在,林預覺察到姜辭的反常,進關後回頭看了一眼,姜辭竟還是站在那裡,他雙手插在袋子裡,依舊那副年少時不羈又高傲的樣子,見林預回頭,他就伸手遠遠搖了搖,看不清目光,總覺得很亮。
林預沒有多想。
他能料想馮泉的鬱悶和失望,但是顧不得,他沒騙姜辭,他好像確實快死了,各種意義上的,亂成漿糊的記憶,喘不上來的氣,還有充斥著各種聲音的腦子,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他平躺著他會想起江伯年死掉的樣子,幹癟得張著嘴,成了一具痛苦吶喊的骷髏,太醜陋。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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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夜時分,杭稚起床喝水,瞧見客廳裡仍有光亮。
江惟英拿著本書很久沒翻動一頁,杭稚以為他睡著了,這才拿著條毯子走近。
放輕的腳步聲在綿密的地毯上發出的聲音極小,江惟英抬起眼反倒把杭稚嚇了一跳。
“醒了?”
“怎麼還不睡?”
江惟英拿下來眼鏡,揉了揉眉心“幾點了”
“一點了。”杭稚還是把毯子放在他腿上,江惟英沒拒絕“外面是下雨了嗎”
“嗯,聽見下雨聲了。”
江惟英出神地盯著黑漆漆的落地玻璃,那裡能映得見兩個人靠得很近的影子,他看上去少見的低迷,杭稚忽然說道“對了,顧老師剛剛發訊息給我,說聯系不到你,讓我轉告你他已經安全到了地方了。”
“嗯。”
“顧老師...他去了哪裡?我以後還能見到他嗎?”
“你想見他?”
杭稚真怕他下一秒就說“我送你去見”索性換了個話題“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嘛。”
江惟英無聲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