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很幽默
喬睿去杭城參加的會議叫“新興業態與國潮文化論壇”，主辦方是一家國內頭部網際網路影片內容平臺。
會議的主題，是探討傳統精品文化與新興網際網路媒體如何進一步融合，打造更具品質和傳播效力的影片內容。除了一部分網際網路巨頭，主辦方還邀請了多名像喬睿這樣的知名大學人文學科教授。
出於對專家學者的尊崇和重視，對方給喬睿訂得是頭等艙機票、五星級酒店。
喬睿到達機場後，辦理值機、透過安檢都有專屬通道，人很少，幾乎不用排隊，比平常自己坐經濟艙要便利快捷不少。
辦完手續走進貴賓休息室，裡面候機的人同樣很少，大多數座位都空著。
距離登機時間還早，喬睿雙手插著褲袋，優哉遊哉邊往裡走，邊將目光隨意掠過扶手沙發裡坐著的寥寥數人。
就是在這種毫無預兆、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喬睿驟然看見了那位女士。他的腳步霎時釘在原地，再也無法繼續向前挪動分毫。
那女人看上去大約四十幾歲的年紀，留著發梢過耳、層次分明的短發，發色烏黑，面板雪白，襯得她整個人明豔犀利，利落有神。
她的面孔無疑是十分美豔的，但在周身鋒利冷峭、精明幹練的氣場襯託下，美麗反倒變成了某種可有可無的裝飾品，遠不如她的氣質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此刻，她正一言不發地靠坐在沙發裡，聽身邊一個託著筆電的年輕男人跟她說話，臉上是一縷若有所思的表情。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從他們的姿態和神情一望便知，女人是上司或老闆，年輕男人是助理或秘書一類的角色。
大約是喬睿駐足觀看的時間實在有點太長了，女人敏銳地將視線轉到他臉上，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疑問。
喬睿原本還在躊躇猶豫，到底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現在，既然對方已經發現他了，再不過去，就好像有點失禮了。
他緩緩勾起唇角，先遠遠對人禮貌微笑了一下，腦海裡卻十分荒謬地閃過一句問候：“您什麼時候出獄的？”
當然，這種奇葩的問候，只可能存在於喬睿的臆想中。他款步走到女人面前，背手彎腰鞠了一躬，輕聲道：“肖阿姨您好，好久不見。”
女人的眸光裡驟然多了一些審視和不確定：“你是……”
“我是喬睿，十二年前在z城外國語學校讀高三，跟肖卓是同班同學。”
得益於自己對人臉有很好的辨識和記憶能力，也得益於肖卓的母親十幾年來幾乎沒什麼變化，喬睿幾乎在第一眼就將對方認出來了。
“哦……原來是你。”肖母眼裡的審視意味變多了，原本就不太多的一點禮貌和客套徹底消失無蹤。
但喬睿急於要弄清一些事情，已經顧不得對方的冷淡和疏離：“阿姨，方便讓我坐下聊幾句麼？”
肖母眼角掃了一眼身邊的沙發，淡聲道：“你隨意。”
喬睿坐進她身旁的扶手沙發裡，另一邊的男秘書識趣地將膝上型電腦暫時收回去，人也往稍遠處挪了幾個位置。
肖母顯然不是一個願意與喬睿虛與委蛇、寒暄客套的人，她的時間大概也真的很寶貴。她緩緩偏過頭單刀直入：“你想聊什麼？”
喬睿也並不迂迴，直切要害：“我想問問您，肖卓現在在哪裡工作？”
肖母雙臂下意識抱胸，是一種警惕和防禦的本能肢體反應。她顯然對喬睿的直接和莽撞頗為不滿：“怎麼？你現在跑來關心他？”
“抱歉，阿姨，我真的很想知道，能拜託您告訴我麼？”
外形優越、態度又誠懇的人當面提出來的要求，總是很難讓人拒絕，強勢如肖母也不例外。她淡淡笑了一下：“那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現在在佳合外賣。”
喬睿感覺自己的心絃稍稍鬆了一厘。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種放鬆毫無道理，甚至有點可笑。
他追問：“他在佳合外賣，具體做什麼工作呢？”
肖母一側的眉毛高高挑起，似乎對喬睿這種與本人外表和氣質嚴重不符的有失分寸感到吃驚：“恕我直言，你的問題實在太奇怪了！他難道還能親自送外賣不成？”
喬睿輕輕搖頭苦笑了一下，心裡暗道：也說不定呢？
他自顧自揣度：“佳合外賣是您家開的公司，對麼？”
肖母懶聲道：“差不多吧。原本是別人開的，去年才完成並購，派肖卓過去管理。怎麼？你是對我們的外賣業務有興趣？還沒請教，你在哪裡高就？”
喬睿的疑問已經得到徹底解決，他淡淡笑道：“沒有，只是關心一下舊友的近況而已。我在a大教書，能跟貴公司業務扯上關系的時刻，大概也就只有每次訂餐點外賣的時候了吧。”
肖母眼裡的興味頓時淡了下去，她聲音淡漠，語帶譏誚：“哦……你很幽默。”
“阿姨，謝謝您。沒有其他事，我就不打擾您了。”喬睿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洶湧的情緒，盡量步履平穩地離開了那組沙發。
他選了一處靠近玻璃幕牆的座位，偏過頭對著窗外的停機坪發呆。
肖卓騙了他。從重逢以來，肖卓一直在騙他。
可是，為什麼呢？他的動機是什麼？
喬睿從頭到尾複盤兩人之間的關系，首先排除了真心複合這一選項。